“疼!”我拍开他的手。“娇气”他说,但还是放轻了动作,改用指腹抹,抹完了捏我鼻子,我张嘴咬他手指,他赶紧缩回去。
“属狗的?”他瞪眼。
我噗嗤笑出来,又赶紧板起脸,他趁机捏我脸,我打他手,他躲开,又捏另一边,我们像两个傻子似的在沙发上扭打,最后他把我两只手腕扣在一起,举过头顶。
“还闹不闹了?”他喘着气问。
我别过脸不看他,他松开一只手,把我的脸扳回来,突然很认真地看我,看得我发毛。
“干嘛?”“看看我宝宝长没长大”
凑过来亲我额头,很轻的一下,像羽毛扫过。
“烦人”我说,但没再躲。
“下次别摔碗”他突然说,“扎着手怎么办,好好跟我说呗”
我没吭声,抓住他另一只手玩,他手掌很大,我能把五个手指都塞进他指缝里,他由着我玩,偶尔收紧手指夹我一下,我喊疼他就松开,窗外开始下雨,雨点打在玻璃上,他手从我头发移到背上,轻轻拍着,像哄小孩睡觉似的,我眼皮发沉,听见他哼那首跑调的歌。
“难听死了。”我嘟囔。
他停了停,然后哼得更大声了,我捂住耳朵,他拉开我的手,对着我耳朵唱,我踹他,他挨了一下,继续唱。
最后我放弃了,躺平任他折磨,他唱完一段,突然安静下来。
“睡着了?”他小声问。
我没回答,他轻轻把我往沙发上放,起身时动作很慢,怕吵醒我似的,其实我醒着,眯眼看他蹑手蹑脚地去拿毯子,回来给我盖上。
他站在沙发边看了会儿,伸手想摸我,又缩回去,转身要走,我一把抓住他衣角。
“干嘛去?”他吓了一跳,回头看我。“装睡?”
“唱那么难听,谁睡得着。”
他挠挠头,又坐回来,我往里面挪,给他腾地方,他躺下时沙发吱呀响,我们挤在一起。
“还生气吗?”他问,我摇头,头发蹭到他下巴,他手臂环过来,我往后靠,贴着他胸口。
。。。。。
他往后备箱塞东西的姿势像在打架,保温箱卡住了,他用力往里推,膝盖顶在后保险杠上,我趿拉着拖鞋过去。
“带太多了。”我扒拉后备箱,三个保鲜盒摞在一起,最底下那个盖子已经歪了,“就咱俩,吃不完。”
“你懂啥。”他把保温箱终于塞进去,砰地关上后备箱,“郊外那地方,饿了连小卖部都没有。”
车开出城区,楼房渐渐矮下去,他开车很稳,右手搭在方向盘上,左手肘支着车窗,收音机调在交通台,主持人说着哪条路堵车,他随手关掉,窗外掠过成片的杨树,叶子被阳光照得透亮,我偷偷看他侧脸,胡茬刮得很干净,下巴线条比平时柔和,等红灯时他注意到我的目光,伸手捏我后颈。
野餐地点是他找的,湖边一片斜坡草地,树荫刚好够铺开野餐垫,湖水在风里皱起来,闪着细碎的光,他搬东西像蚂蚁搬家,一趟一趟,保温箱、野餐篮、折叠椅,最后还从后备箱深处扯出个风筝。
垫子铺得不平,中间鼓着包,他盘腿坐下,膝盖高高耸起,他从兜里摸出烟,看了我一眼又塞回去,他往后仰,用手肘撑着身子,阳光透过树叶在他脸上投下光斑,他眯起眼,睫毛在脸上投下细小的阴影。
风筝线缠在一起,他蹲在地上解,眉头皱成疙瘩,我盘腿坐在旁边吃葡萄,好不容易解开,他举着风筝往坡上跑,衬衫下摆从裤腰里跑出来,在风里扑扇,他逆着光跑回来,风筝在背后摇摇晃晃地升起来,线轴在他手里转得飞快,彩虹色的小点越来越小,融进蓝天里。
一滴水砸在我鼻梁上,他手忙脚乱地收风筝,他收线太快,风筝打着旋栽下来,挂在远处的树上,雨点越来越密,打在保鲜盒上噼啪响,雨幕已经笼罩了湖面,白茫茫一片,他抓起外套罩在我头上,自己淋着雨往车上搬东西,我抱着折叠椅跟在他后面。
车里,透过雨帘还能看见那只彩虹风筝挂在树梢,我伸手握住他放在档把上的手,他反手把我的手包在掌心里,很暖,雨敲打着车顶,他跟着哼起歌,依然跑调,但混在雨声里不那么明显了,过了一会儿,雨后的阳光透过车窗照进来,在他睫毛上挂着小彩虹。
七个春天的雨水汇成河流,我们是两岸遥遥相望又紧紧相连的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