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间吹来一阵寒风,掠起了江愿安额角间几缕碎发。
梁疏璟不由又抬头细细端详起她,肤如落雪皎皎,目剪秋水,唇夺夏樱。一袭浅绯官袍穿在她身,倒是愈显贵气了,看来皇帝挑人的眼光倒不错。
眼见二人的棋罐都要见底,棋局却仍呈伯仲之势,瞧不出二人究竟谁能取胜。
梁疏璟心底一片静寂,江氏倒真是非同他心中料想那般,竟能连他每步棋的心思都看的透透。
他眸色一沉,将视线落回了棋盘。
江愿安指尖捏着最后一枚白子,眸色认真,莞尔一笑将那枚棋子稳稳当当落下,宣告了这场棋局的结束。
她垂眸看向这盘险胜的棋局,实则方才心底却替自己暗暗捏了把汗,眉心轻蹙,又随即舒展开来,若有所思道:
“殿下失策了,方才不应那么落子的。”
梁疏璟看着她那股坚定的目光,似乎是今日势必要赢下他这盘棋。
明明自己方才还在训诫她勿要分心,转眼间倒是自己失策了。
他嘴角依旧浅浅挂着笑,看上去风神俊朗,实际眼底藏着满满的坏心思。
“少卿腰间的梨花碎雪剑倒是宝物。”
江愿安闻言不由也低头看向腰间的佩剑,这把剑通体不算修长,只约三尺,细看还打了两朵小梨花在剑身上,又刻上细细的碎冰纹,远观真如碎雪一般。
说起这把梨花碎雪剑,她娘亲许寒枝自幼与父亲在宫中长大,而外祖父正是几十年来京川广为人知的铸剑师,故许寒枝自幼便见过世上诸多不俗宝器,连同江愿安如今腰间佩着的这把梨花碎雪剑,正是她外祖父临终留给母亲的遗物之一。
而梁疏璟幼时被送至翊容山习剑,父亲母亲替他寻来的剑也非俗物,不过当初父亲便告诫过他,用此剑行何事,当先问心,故便曰问心剑。只是问心剑跟了他近十年,直至他自翊翎剑派习成归来,问心剑也未见过血。
无妨。。。血债,总是要血偿的。
她闻言展颜一笑,
“殿下也能看出这并非俗物么?看来殿下真是慧眼。。。”
她慧眼识人四个字还未说出口,后知后觉倒像是借着梁疏璟的口吻褒扬自己了,便识趣的又闭上嘴。
“少卿棋艺确是过人,不知剑术如何?有没有兴趣与本王过上两招?”
江愿安一听亮了眼睛,还没来得及拒绝说没有没有,就迎上了问心剑挥面而来的簌簌银光。于是猛然侧身以离弦之势躲开,刚心想好险,梁疏璟便又是一记斩剑,她急忙抽出碎雪剑挡在胸前规避,好在她身姿轻盈,招招都被她躲开了。梁疏璟本就清冷的面容在此时更显凌利,两把剑在簌簌落雪中发出声声琳琅脆响,一时让人分不清充斥在空中的究竟是剑意还是寒意。
翊翎剑派传下的剑术当真不同寻常,江愿安这把剑拿在手中还是略有生疏,被梁疏璟看出不少动作上的迟钝,见她如此吃力,趁人之危总是不好的,他只好放了不少水。
梁疏璟的剑术招招致命,虽只是同她过两个回合,但一股威严之势同漫漫雪意久久挥散不去。她额角都要沁出汗来,本以为这自诩清高的璟王好同人下下棋便罢了,怎么连剑术都要比上一比。
“看来是我趁人之危了。”
梁疏璟将剑收回剑鞘,眼中带着些许失落。只是这股失落,不知究竟是因真的趁人之危感到愧疚,还是因为江愿安同他根本过不了几个回合,无人可知。
“所幸殿下不是奔着我性命而来。。。否则要真成趁人之危了。。。”江愿安在旁边默默低头,口中闷闷嘀咕。
“不过,总叫江少卿总生疏了,照本王所想,还是唤愿安如何?”
江愿安见他嘴角弯弯,连连摆手。她并非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身边的人都知道璟王殿下素日里不近女色,如今唤的这样亲昵。。。传出去怕是二人都要名声不保呢。。。
“不敢不敢,还是唤少卿吧。”
梁疏璟在府上是出了名的爱刁难人,他最喜欢看别人欲言又止的模样,像永远长不大的孩子。府上的一众下人无一不被梁疏璟刁难过,即便总不是当真,但下人还总会聚在一起默默议论璟王干的这些好事,再被本人逮个正着,全都罚去后园拔草。
“不过言归正传,江姑娘如今既已奉旨来我府上做少卿,有些细碎我也不必强调,少卿只安心每日按时至我府上当差便足矣,璟王府不同朝堂,没那么多琐碎政事等人来办。若是我不在府上,要事便先通告璇玑,待我回来再处理。至于俸禄么,每月我按宫中三倍月初发放,另外闲暇之余便精炼精炼棋艺剑术诸等,莫要因来了璟王府便就此当上甩手掌柜了。”
待梁疏璟话落,江愿安什么也没听进去,耳边只回荡着“三倍俸禄”。。。
谁说璟王不近人情了。。。分明同情达理的很!宫中三倍,那岂不是。。。一百二十贯!
不过江府人多眼杂,至于这一大笔俸禄,她还真要好好保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