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烟枪叫郑远,大高个,背有点驼,右手虎口有个陈年烫疤,像个月牙,最爱哼一首荒腔走板的小调,对了,他说过他那烟斗是在废土上一个避难所废墟里捡到的古董,宝贝得像命根子……”
“断指李,李大力!缺的就是右手食指和中指,他总说……”
汉克的声音哽了一下,“总说‘死不了就得吃’,抢营养液那次是为了小七,那丫头饿得发抖。我们抢到了,他两根指头就……”后面的字被咽了回去,化作一声喘息。
关于小七的描述就更加细致了,汉克努力回忆着那个怯生生又懂事的丫头的一切:名字、年龄、身高、说话时总爱低头绞手指、害怕时习惯性的小动作、笑起来左边有个小酒窝、甚至耳垂上不太明显的痣……
褚郁安静地听着,大脑高速运转,她并非在“铭记”,而是在意识中飞速分门别类地构建数据模型:姓名(代号)、生理特征、典型行为模式、社会关系(小队成员)、死亡疑似死亡关联事件(违反规则)。一条条冰冷的条目在她意识中快速生成、排列、存储。
系统界面在识海里无声翻卷、确认信息录入成功。
【情报收集】进度条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信息足够。郑远,李大力,小七……”褚郁平静地复述着三个名字,随即补上了一句套用公式结束语的安慰,“记录即是存在。”会有人记得他们的。
褚郁将关于拾荒小队的信息归档完毕,看着对面沉浸在回忆与倾诉带来的短暂释然中的汉克,一个新的、纯粹出于任务延伸角度的念头浮起——关于汉克自身的信息模型,尚未填充。
姓名?过往?在域本之外的真实背景?这些信息有助于她勾勒一个更全面的拾荒者样本,提升数据库完整度。就在问题几乎要脱口而出的瞬间,一种奇怪的、不属于她惯常逻辑的思绪打断了她。
那念头像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按在了她的思维路径上。此刻询问汉克的个人历史,氛围上,似乎有某种令人不适的仪式感,像是……某种不详的预演?
这想法抽象而模糊,褚郁无法在逻辑网络里为其定义或溯源。她只是本能地察觉到,在对方刚刚交付了沉痛记忆、并期许自己照看生还队友后,立刻转头询问他本人的过往,这种行为模式本身,传递出一种不祥的潜台词,仿佛在提前为他的消失做准备。
尽管在冰冷逻辑里,信息搜集不分先后,但她残余的生物本能或者说对行为模式的模糊认知,让她意识到这效率低下且会造成对方的警觉或低落情绪,可能干扰后续合作。
算了,褚郁在心底划过这个终止指令,信息搜集优先级下调。等舞会结束,安全离开时,再询问更加恰当。
汉克:第七拾荒小队队长。
状态:存续中。
数据更新完毕。
褚郁整理好数据,正要开口用这个“稍后再谈”的托词进行一个过渡,前头的汉克猛地直起了身子。
“埃拉小姐,我们到了,王宫就在外面。”
那种碾压石板的粗粝嘎吱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压在厚实地毯上的静谧轮毂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