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郁卡在舞会入口的阴影里喘气,她来得太晚,厅内早已人声鼎沸,华服珠翠闪得人眼瞎。
不出所料,人人脸上都覆着面具——精巧的蝶翼、凶戾的鹰隼、花哨的孔雀、骚气的狐狸……表情是别想看了,就剩下一双双眼睛,黏糊糊的视线跟胶水似的,“啪叽”一下全糊在她身上,扒都扒不下来。
褚郁连眼皮都懒得耷拉。身上这件的破围裙,在满屋子高定晚礼服的衬托下,直接晋升为当代艺术展品,名字就叫《论贫穷如何在富贵中杀出条血路》或者《乞丐の逆袭》。
宾客密密麻麻,少说几百号。那眼神,跟冰锥子似的在她身上逡巡,评估、挑剔、甚至称量。
王子?这鬼地方根本没有王子,或者说,真正的王子早被这诡异域本吃了。不过在埃拉的故事里,似乎王子也并不是非存在不可的家伙,至少目前来看,她没有感觉到王子在这个域本中的地位有多么的重要。
宴会厅尽头的高座上,端坐着两位亮得刺眼的光源,国王和王后,他们年轻得像是刚从画报里走下来。
国王英俊得如同雕塑,嘴角噙着温和笑意;王后乌发如瀑,肌肤胜雪,红唇饱满,美得近乎失真,他们是聚光灯的靶心。
国王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笑意加深,掺了点观赏流浪犬的悲悯。王后的眼光更毒,在她瘦削的肋骨线上刮了一圈,红唇几不可察地往下撇。
呵,体重?懂了。她这干瘪的身材,在“宾客优选食材榜”上评分大概不及格。
国王抬手。
就这一个动作,刚才还嗡嗡响得像菜市场的宴会厅,瞬间被按了静音键。音乐、谈笑、连呼吸声都消失了,就剩下烛火燃烧时那点微弱的“噼啪”声,跟死寂的背景音似的。
国王:
“啊,我们今晚最后一位,也是最特别的客人终于姗姗来迟。”
“欢迎你,迷途的小鸟。不必为你的羽翼黯淡而羞愧,在这座宫殿里,一切皆有可能。”
嗓音自带安抚特效,听着特暖。
但褚郁只觉得恶寒,这哪是欢迎词?分明是精准定位打击,几句话就把她焊死在全场C位,坐实了“今日特供食材”的身份。仿佛这场鸿门宴就是为她量身定制的。
王后微微侧头。旁边杵着的宫廷总管,弯腰,迈步,直挺挺戳到褚郁面前。
“尊贵的小姐,陛下与王后陛下请您移步,稍作休憩与准备。”他比了个“请”的手势,指向侧面一条被厚重帷幕半遮着的通道。
准备,准备什么?清蒸还是红烧?褚郁脑内警铃拉成了防空警报。是觉得她这身打扮过于碍眼,需要“修饰”一番,还是……别的什么?
通道不长,尽头是一扇雕花繁复的胡桃木门,总管推开门,侧身:“小姐,请。”
门内,光明乍现,这是一个极其宽敞的房间,与其说是休息室,不如说是更衣宫殿。壁炉里燃着熊熊火焰,但褚郁的注意力瞬间被房间中央的景象攫住。至少六七名女仆静立其中,如同上好发条的人偶,无声无息。
她们身着统一的黑裙,浆洗得笔挺的白色围裙,素净头巾束发。面容在柔和的烛光下显得平静无波,眼神低垂,姿态恭谨。没有一丝多余的声响,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动作标准得如同宫廷礼仪教科书上的插图。
纯粹的、高效的、非人的工具感,她们的存在本身,就是一道无声的命令:改造即将开始。
总管并未踏入房间,只在门口颔首:“请诸位尽心服侍小姐。”说完,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最后一丝外界的声音。
褚郁的心沉了下去,这并非简单的梳洗,更像是一场有预谋的、全方位的“塑造”,要将她这粒格格不入的尘埃,强行镶嵌进王冠旁预设的凹槽里。
【系统提示:生存目标——参加舞会(状态:进行中)】
【状态解析:任务未完成】
冰冷的机械音简直在贴脸输出差评。
参加舞会的任务并未完成,她的“破烂”和“瘦削”,是这道门后必须被抹去的瑕疵。为首女仆上前一步,目光落在她肩头以下:“尊贵的小姐,请允许我们为您更衣梳妆。”
尾音未落,其余人已“哗”地散开,两人上前,动作轻柔却不容抗拒地开始解开她身上那件沾着泥土草屑的破旧围裙。
布料摩擦的细微声响在寂静中格外刺耳,另外两人走向巨大衣架,取下缀满珍珠水晶的蓝色礼服。还有两人在梳妆台前摆放各种瓶罐首饰。
她们效率高得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