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盯着明灭不定的火光,低语道,“明日持虎符去缉私营,调水军一营听从调遣。另外,密切关注漕帮的三当家雷或,此人和杜临有旧,这些年江南生意恐怕都由他牵头。瑞王提到的那件旧物,怕是和此人也脱不了干系。”
轻衫垂首,静默不语。
角落里的闻折闻言,抱拳应道,“是。”
常汝琰将逐渐燃尽的信纸丢入火盆,看着最后一丝火星熄灭,对轻衫说道,“继续跟进那神秘商人的线索,也盯紧德善庄那边,近期差不多该有动静了。”
“属下明白。”
闻折和轻衫行了一礼,随后一前一后退了出去。
院内游廊下,久未见面的两人,一时都没开口。
还是闻折先打破了沉默,他侧头看了一眼身旁的轻衫,语气略带打趣,“哟,你这捕快行头,倒是穿得越来越有模样了。”
轻衫不为所动,继续迈步,“彼此彼此,闻大影卫如今也是威风八面。”
闻折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起初闻折对轻衫并无好感。
他行事作风一向直来直去,见轻衫像个温润少爷,实在难以将他和刀剑联系起来,心中不免有些轻视。
直到某次在练武场,轻衫几招便压制住一个身手不凡的同僚,闻折才对他刮目相看,话也主动多了几分。
两人并肩而行,闻折双手交叉搁在脑后,慢悠悠地走着,似是不经意提起,“主子护的那位秦姑娘,可是知道她现在成了别人的眼中钉?”
轻衫脚步倏地一顿。
见他不语,闻折轻笑一声,“看来她什么都不知道啊。啧啧,也不知道主子暗地里解决了多少麻烦?不过那姑娘倒也真是个厉害人物,这么上蹿下跳地查案,竟还能好好活到现在,也真是神了。”
轻衫目光转冷,他看向闻折,语气里是少有的警告,“祸从口出,她不是你能随意议论的人。”
闻折瞅见轻衫认真起来,也不想再多说,撇嘴举起双手作投降状,“好了好了,知道你忠心护主,一个个都成我祖宗了。我错了,我闭嘴。我去忙了,告辞。”
话音刚停,人已几个起落,隐入夜色之中。
轻衫看着闻折消失的方向,眉头紧锁。
他哪能不知秦素的处境。
越是清楚,越必须守口如瓶。
想必大人也明白,进一步是将她拖入豺狼之穴,退一步却又如覆水难收。
所以才会这样,进退维谷。
对些许事一无所知,远比将一切看得一清二楚更为安全。
轻衫长叹一声,转身离开了院落。
许久,游廊不远处的假山后,一个纤细身影缓缓立起。
秦素沉默地站在阴影中,眼帘轻合,掩住了内心翻涌的情绪。
夜风一阵阵掠过,她放缓呼吸,终于松开紧握的拳头,掌心的掐痕还隐约可见。
想到刚刚听到的话,秦素闭上眼,心底涌出一道无声的自嘲,
并不是因为常汝琰,而是为如此优柔寡断的自己。
说不上来什么心情,惊讶?疑惑?
又或者是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秦素抬头望了望天,忆起那晚的街角柳巷,绕过脖间的手指似有余温,清冷的话语仍回荡在耳畔。
怕的不是鬼,而是人。
可是常汝琰,我既怕鬼,也怕这人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