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枕河急步上前,揽住怀钰肩头,“无事吧?”
怀钰缓缓摇头,被唐璃突如其来的举动怔住。
谢枕河急声:“唐二不识水性。”
丰鄞城中,通水性者寥寥。
在场多为闺秀、内眷,熟谙水性的,也就谢枕河这等常年驻守城外的将军。
谢枕河虽然厌烦唐璃那些弯绕心思,眸光锁住唐璃,浮沉不定、气力将竭,到底放下芥蒂,毫不迟疑,纵身跃入。
指尖轻拂肩头残温,怀钰面色微冷,谢枕河既然心系陇安,为何当着“陇安”之面,舍命救别的女子?
这三人自幼相伴,其间纠葛,怕是不简单。
谢枕河水性极好,游至唐璃身侧,手臂揽住唐璃不断下沉的身躯,将她稳稳托出水面,迅疾游向池畔。
池水浸透谢枕河,水珠沿着他紧绷的下颌线不断滚落。
唐璃离开水面,猛地呛咳出几口池水,气息急促,湿透的碧色衣裙紧紧贴着身躯,勾勒出她瑟瑟发抖的单薄身躯。
唐璃抬起湿漉漉的面容,长睫挂着水珠,一双翦水秋瞳盈满清泪,惊惶未定,凄楚难言,眸光穿透额前濡湿的乱发,越过周遭人影幢幢,直直地、精准地凝在怀钰身上。
唐璃看向怀钰,唇间逸出破碎泣音:“为何,推我?”
四下窃窃之议、纷乱步履,这一刻骤然凝滞。
怀钰只觉愠意轰然上涌,唐璃此举,清白何存?唐璃算计的不是她,是谢枕河!
谢枕河接过随从递来的外袍,严密地将唐璃湿透发抖、曲线毕露的身躯覆裹其中,只露一张苍白带泪的面容。
怀钰站在池畔柳阴之下,叶隙筛落阳光,投下破碎摇曳的光斑,怀钰居高临下,眸光扫过唐璃,容色、语气毫无波澜:“太师之女,尚不配劳我亲自动手。”
宗室之女,郡主之尊,位比公侯,见官不拜,太师而今不过虚衔无实,若要惩处其女,何须郡主亲自动手。
“陇安!”谢枕河沉声低唤,他认识的陇安,素来与唐璃情谊深厚,“你……”
后面的话,被唐璃一声凄楚虚弱的嘤咛打断,她瑟缩微颤,宛如受惊的雏鸟,仿佛下一瞬便要昏厥过去。
荣王缓缓走来,厉声吩咐:“速传府医。”
荣王面容隐现怒意,好好一场回门宴,竟被唐璃搅得如此狼藉。
碍于满圆宾客,荣王不便当众斥责。
梁文汐上前轻执怀钰双手,面露忧色,柔声慰藉:“没惊着吧?”
诸人眸光纷纭,复投依旧僵立原地的怀钰,眸中探询、揣测、深意,较之先前,愈发沉晦难明。
怀钰清晰地看到,埋于谢枕河臂弯那张楚楚可怜的面容,唇角极其缓慢、隐秘地,朝她勾起一个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弧度。
寒冽、得意、噙着胜者睥睨的嘲弄。
勉之行至小径,眸光于怀钰面容停留一瞬,旋即环视诸人,声量不高:“孤方才于门外,似闻有人高声喧哗,议论纷纭?”
“哥哥……”怀钰似是寻到依凭,脱开梁文汐掌心,下意识小跑至勉之身侧,似是唯有如此才会安心些。
见勉之依旧一身一身戎装未卸,征尘满袖,颌下青髭,风霜之色难掩,怀钰眸中水雾倏然氤氲。
哥哥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