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蘅轻轻擦去了倾海的眼泪。
她们从小一起长大,情分非同一般。她不是不知道倾海总在为她的改变忧心,但她从来没有好好和倾海说过这些事。
“我没有——我不是因为被夺舍才这样的,倾海。”明蘅握着她的手,坚定地说,“我只是做出了‘选择’。我选择用这双眼去看,用这双耳去听,再‘选择’我要走的路。倾海,这三年来你一直在我身边,在你看来,我父亲、明家、许家,他们做的那些事是对的么?”
“他们要我做的事、不让我做的事,是正确的么?”
倾海嘴唇翕动了几下,先是摇了摇头,又轻声呢喃道:“可是,你这样在外头抛头露面……如今不就卷进这样的祸事里了么?”
“可是,我也救了容侯,救了二姐……还替春枝伸了冤,对不对?倾海,你瞧,我已经做成这么多事了,你不觉得我当真很厉害么?”
“换了以前,这样的祸事兴许是不会找上我吧……但那不是因为我高枕无忧,只是因为我不值得他们费神这样做。我只是安静的守着一个院子,等他们在外头宣判我的命运。”明蘅笑着站了起来,目光炯炯,“而现在,咱们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呢。”
-
将计就计让许家和福安公主交出这个“奸夫”不难,毕竟他们是绝不可能任由沈宗芳把这一切都安插在那个莫须有的“青影盟”头上的。无论那个“奸夫”还是不是最初准备的人选,他们都要把这个人交出来让事情回到他们预计的方向上。
但此时只要沈宗芳强占了先机,安排好一个错漏百出的人选……
不仅许家要陷入被动,他还可以倒打一耙,把福安公主的阴谋浮上水面。
但……
想得虽然清清楚楚,沈宗芳就是有些抗拒这样做。
“毕竟事关王妃清誉,非同小可。”他对丁凤声解释道。
丁凤声瞥了他一眼没做声。
沈宗芳也不在意他,继续说道:“再者说,这个人不仅要机敏善对,应付得了张豫和许家的盘问刁难,还得忠心耿耿不会叛变。一时之间哪里有这么合适的人选?”
丁凤声又看了一眼窗外,大声咳了一声道:“王爷,韩管事似乎来了。”
沈宗芳点点头示意让他进来。
韩长生一进门,就极没有眼色的毛遂自荐道:“王爷,你觉得让我来做王妃娘娘那个‘奸夫’怎么样?”
不怎么样。
沈宗芳怒视了咳得更大声的丁凤声一眼,重重出了口气道:“什么意思?”
韩长生道:“许家既然做了这样的安排,等他们拿出人选来污蔑王妃娘娘,不如我们主动出击,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那怎么就得是你了?”
“王爷容禀,我自有可疑之处。当日我有些私事当真曾出现在许家后宅中,安排几个小丫头将此事透露给许家易如反掌。况且清风曾对我和王妃娘娘有些误会……总而言之,要想对许家玩这出‘请君入瓮’,我想我是个上佳人选。”
沈宗芳沉思了片刻,不得不承认韩长生说得对。但……
“韩管事,这对你又有什么好处?你莫不是要告诉我,为了救王妃你甘愿冒此风险?”沈宗芳冷了脸看着他,“我不说你也知道,一个不慎,你可就要成这桩公案的‘真凶’了。到那时我不会救你的。”
韩长生笑着背起了手,环视了一眼丁凤声和沈宗芳:“王爷不是问过我的底细么?我想王爷真正想问的,是我想对许家做什么,又为什么要这样做吧?如今……也到了该和盘托出的时候了。”
窗外的天慢慢暗了下来,沈宗芳的书房里还有些隐隐约约的光,并不能将人看得分明。
他们听着韩长生平铺直叙地讲完了自己的故事,仿佛那些故事与他都没什么相干似的。
“王爷,你不觉得这于我们而言,都算得上天赐良机么?”
沈宗芳和丁凤声面面相觑。
良久,丁凤声道:“你可明白,王爷说的那些话并不是在恐吓你?倘若许家当真中计将你视作这‘奸夫’,我们又没能找到旁的佐证,为了救王妃,最坏的结果你就真要背上这不白之冤了。”
“那可是……死罪。”
韩长生轻轻笑了一声,他的双眼在阴影里亮得像是两盏鬼火:“那又有什么关系?我也未必算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