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玦看他尾巴翘上天,阻止:“别发,那是公款。”
顾思意抬头,按捺住:“好吧,公款。那现在的存款还不够我们炫耀……还有没有这种集体诉讼?我们再多打几个。”
陈玦说有:“我邮箱里,你自己找。”
闻言,顾思意作业也不写了,打开陈玦书房的电脑,开始筛选案子,可筛选了一会儿,突然想到陈玦这一年多忙碌的状态,顾思意仰在椅子里盯着天花板看了几秒,突然叹了口气,把那点“把律所当公司运营”的劲儿收了回去。
陈玦看他这么快出来,头从书页上抬起来问:“不找案子了?”
顾思意摇头:“过阵子再接吧,太累了。你邮箱里都被案子塞满了,什么陈年老案都找你翻案。我看了下,钱是多,就是累。”
“我也觉得,”陈玦翻了页书,朝他抬了抬下巴,“过来看书。”
顾思意再次歪着脑袋靠过来,坐下时还顺手把他手里的书拿去翻了翻,是一本柏拉图的《对话录》,陈玦正翻到《苏格拉底的申辩》那一篇。
顾思意:“这不是我买的吗?”
陈玦:“嗯,书架上看见了,随便翻翻。人需要知道别人是怎么死的,才知道自己该怎么活。”
这一年来他的状态其实很奇怪。打这官司不是为了钱,也不是为了什么伟大的正义。他没什么圣人情结,也不觉得哪一场胜诉能改变世界。
他纯粹是因为和化工厂老板有仇,怎么想都不打算放过他。
以及偶尔会想要实现自我价值,做点有点意义的事。
就比如现在看书。
顾思意则找了一本他很喜欢的《悉达多》,和陈玦肩膀靠在一起坐沙发上看书,这种状态以前比较常见,这一年因为陈玦忙而少见,他们小时候就经常凑在一起看书,陈玦看什么,顾思意会跟着看,会为了引起他的注意而和他讨论、辩驳书里的内容。
在那时候同龄人都不看哲学书的时候,顾思意一直认为陈玦才是有灵魂的人,喜欢上他也不奇怪了。
灯光温软,窗外风声寂静,像世界终于在这个夜晚,放他们两个平静地靠在一起。没有追问,也没有计划。只有一页页沉静的文字和偶尔靠近时肩膀碰到的一点轻微热度,产生微小的火花。
那晚陈玦睡得极好,几乎一沾枕头就沉入睡眠里,梦也没做一个。过去一年多的焦虑、案情细节的纠结、资金紧张时的压迫感,全在这一觉里化成了平静。睁开眼睛的时候,窗帘外透着柔和的晨光。
他翻了个身,随手把胳膊搭在顾思意腰上,慵懒地蹭了一下,声音低哑而带着刚醒的鼻音:“我们去旅游吧。”
顾思意是在睡回笼觉,没睁眼,只是含糊地应了一句:“好啊,等我放假。”
陈玦的手指轻轻敲着他的腰侧,嗓音还是懒洋洋的:“想去哪?”
顾思意在枕头里闷闷地说:“反正不去欧洲了。”他都有阴影了。
陈玦:“那南美?”
顾思意还是没睁眼:“去马丘比丘吧,我在国内拿到驾照了,到时候我开车。”
陈玦说:“马丘比丘是印加古城,在高山顶上,车开不上去。”
顾思意钻他怀里,抱着他的腰:“我开到山下不行吗?上去我们可以徒步啊。”
陈玦轻轻嗯了一声,又闭上眼睛说:“随你吧。我再睡会儿。”
几天后,陈玦再一次懒觉睡醒后,是早上八点,他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半晌,房间很静,几乎听不到一点声音。他下意识地坐起来,伸手去床头柜上拿卷宗,却发现那里空空如也。
愣了一秒他才想起,案子已经结了,所有赔偿都到账了,也已经打给委托人了,而他最近并没有再接新的案子。
桌上的文件摞得整齐,没有待处理的紧急任务,没有尚未搞清楚的疑点。这样的空白,竟然让他一下子不太习惯。
顾思意换好毛衣进来,端着咖啡,看到他坐在床边发愣,说:“习惯性加班后遗症?”
陈玦无奈地揉揉眉心:“有点。”
顾思意把咖啡杯塞到他手里:“先别想案子了,反正你暂时也没接新案子,好好休息几天再说。我等下要去上课,你在家?”
陈玦:“那我去你们学校,等你下课吧。有辩论赛吗?”
顾思意:“有啊,我年底还要参加一次WUDC辩论赛,这次我必拿第一。现在还得参加常规赛,而且今年有新生,说不定有很好的辩手,比我那帮队友强。”
陈玦说祝你好运,喝了口热咖啡,下床换衣服。
上午的课很快结束,顾思意收拾书包,邱耀翻手机转账记录,说:“哦对了,替我谢谢陈律师给的奖金,我毕竟只当了两个多月暑假工,还给我八万镑,这也太大方了。我完全对他改观了!我很欣赏他!我听说他们去大律所当暑假工的,不仅没工资还倒贴钱呢,跟我没法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