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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nbsp;nbsp;nbsp;李含山如释重负般放下碗，此后季瑜又同他说了好些话，他却一个字也不记得，甚至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走出的屋。

nbsp;nbsp;nbsp;nbsp;他被人半搀着，回到自己卧房后，摸到架上书卷中夹着的小笺，用烛焰燎干净了。

nbsp;nbsp;nbsp;nbsp;不久后下人叩门进屋，恭敬道：“老爷，信鸽已从瑾州赶来，您可将寄予小姐的信，交给小人去封存了。”

nbsp;nbsp;nbsp;nbsp;他话毕，便恭恭敬敬地上前一步，等了好一阵儿。见李含山不答话，方又补充道：“此事瞒着小郡王，定不会叫其觉察，老爷请放心。”

nbsp;nbsp;nbsp;nbsp;可他依旧没有等到李含山的回答，李含山端正太师椅，始终闭着眼，像是已经睡着了。

nbsp;nbsp;nbsp;nbsp;“寻洲，我觉得衍都很快就要变天。”司珹涩声道，“今生逐鹿，决计再等不到三年后，快的话或许就是这个秋天，衍都将有大乱。”

nbsp;nbsp;nbsp;nbsp;“你与我，季瑜季明远，季朗长治帝——只要有一方出事一方行动，明面上的平衡就会彻底被打破。我即刻书信岱安先生，你同表兄联络六部与内廷，再仔细探探长治帝的口风。”

nbsp;nbsp;nbsp;nbsp;“我们必须加速布局，尽快应对。”

nbsp;nbsp;nbsp;nbsp;“不是想再喝一杯吗？”季邈哄骗他，笃定地说，“是先生自己想喝的，却拿不稳当。正好我也想喝，就与先生作陪。”

nbsp;nbsp;nbsp;nbsp;是这样吗？

nbsp;nbsp;nbsp;nbsp;司珹愣愣看着季邈，好像在思考，季邈却没再给他犹豫的时间。

nbsp;nbsp;nbsp;nbsp;季邈推着酒盏碰到司珹唇缝，自己也仰面。微凉酒液滑入齿缝，司珹下意识一松口，任酒液滑进去了。

nbsp;nbsp;nbsp;nbsp;哐当两声响。

nbsp;nbsp;nbsp;nbsp;瓷盏落回桌案上，咕噜噜滚了圈。季邈已经抱着司珹站起身，司珹手垂下来，挂不住对方脖颈。

nbsp;nbsp;nbsp;nbsp;他只能小小声问：“寻洲，要带我去哪里？”

nbsp;nbsp;nbsp;nbsp;“合卺酒都喝完了，”季邈似笑非笑，“你说接下来该去哪儿呢，折玉？”

nbsp;nbsp;nbsp;nbsp;第103章nbsp;nbsp;夜酣

nbsp;nbsp;nbsp;nbsp;司珹垂眼还在想，季邈却已经跨入屋，又勾脚带上了门。

nbsp;nbsp;nbsp;nbsp;外头风雪正盛，屋内却雁帷满挂，四角烘炭盆，就连氍毹也铺得厚实。季邈将他放在榻边，蹲下身子给人脱靴。

nbsp;nbsp;nbsp;nbsp;司珹撑床低头，安安静静地垂眼看季邈，又摸摸他脑袋，问：“要睡了吗？”

nbsp;nbsp;nbsp;nbsp;季邈仰着头，问他：“要和谁睡？”

nbsp;nbsp;nbsp;nbsp;“我……”司珹顿了顿，他脑袋再混沌，也从这个眼神中觉察出了不妙，“我自己，就能……”

nbsp;nbsp;nbsp;nbsp;季邈起身压过来，几乎是蹭着司珹掌心在动作。司珹手从他头顶滑至脖颈，再至胸膛与腰腹，最后被季邈捉住，又被摁着手腕，掰得深深陷入厚毯间。

nbsp;nbsp;nbsp;nbsp;季邈又在亲他。“我既决定做此事，心中早有数。”温泓说，“无故滞京虽不允，但子嗣儿孙皆在京者除外，我朝这样的例子不算少。如今我儿子孙儿乃至于曾孙都在衍都城中，自然可以这样做。”

nbsp;nbsp;nbsp;nbsp;“我这把老骨头又有陈疾，明面上出不了府。早在入京第二日，太医院里的人便瞧看过。入京本身谈不上欺瞒。”

nbsp;nbsp;nbsp;nbsp;“是，皇上既关心，我便说近来祖父咳疾又复发。入京后一直没好过，暑天里更是躺在卧房，哪儿也去不了，老人家这么大把年纪了，宿州连明老宅中无人，不过想着多陪陪重孙，安度晚年。”

nbsp;nbsp;nbsp;nbsp;温时云说到此，仍有几分惴惴：“陛下说是也病着，只愿隔纱召见我，我瞧不见他神色。”

nbsp;nbsp;nbsp;nbsp;“谈话快要结束时，北政府司指挥使陆承平匆匆而入，将安州来的快报交递陛下。殿内沉默良久，陛下终于还是挥挥手让我走了。我出宫后方才知道，雾隐山庄出了事。”

nbsp;nbsp;nbsp;nbsp;司珹便看向温泓，问：“舅舅来信，说了些什么？”

nbsp;nbsp;nbsp;nbsp;“直至十六年前。”

nbsp;nbsp;nbsp;nbsp;温泓叹了口气：“十六年前，简家被检举谋逆，一时全族尽倾覆，大火里死了整整一百一十三人。当年我与简家简开霁为忘年交，心中郁结不能平，多次试图为之翻案，却被老师阻止，劝我替温家上下考虑，劝我明哲保身，给自家妻儿族人留条活路。”

nbsp;nbsp;nbsp;nbsp;温泓沉默良久，悲怆间颤着手：“可笑我阅尽圣贤书，评议天下事，却连为友人平反也不可得，终究是我怯懦，瞻前后顾良多。”

nbsp;nbsp;nbsp;nbsp;季邈微微前倾，劝慰道：“古来世事难两全，世道不公，非外祖之错。”

nbsp;nbsp;nbsp;nbsp;温泓放下茶盏，低声喃喃道：“可是简开霁，还有一个小儿子活下来了。”

nbsp;nbsp;nbsp;nbsp;季邈闻之一怔，他抬首，对上温泓苍老却清明的眼。

nbsp;nbsp;nbsp;nbsp;“他昨夜被你与折玉救回府。”温泓顿了顿，似是不忍，“采青阁案的死者，我从伯涵那里听过了。均是出自曾对简家落井下石、或添火加薪的世家，那孩子是在报仇……他的真名，我已经忘了，可我隐约记得，其中有一‘云’字。”

nbsp;nbsp;nbsp;nbsp;温泓喉结滚动，说：“你放他走吧，寻洲。世间没了段隐青，却还剩下小阿云，此后天高海阔，他想去哪里便随他去，好不好？”

nbsp;nbsp;nbsp;nbsp;窗外风雨大作，紫藤花簌簌而落，院中铺得散乱，沾染了泥浆。季邈瞧着雨水冲刷掉污迹，紫藤瓣上便又满是晶莹的水珠。

nbsp;nbsp;nbsp;nbsp;他沉默着，点了点头。

nbsp;nbsp;nbsp;nbsp;“好孩子，”温泓终于露出笑，“不过你与折玉，究竟还得见他一见。今日折玉怎么没同你一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