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七五。
那一年,刚好是镇上纸坊最兴盛的时期。
他没有拍照,只是站在原地静静地站了一会儿。
仿佛能听见从旧纸坊传来的纸张晾晒声、木板挪动声,还有老工匠走路拖鞋摩擦地面的声音。
午后,他顺着小路回到镇上,路过学校时正值放学。
几个孩子正蹲在校门口画跳房子,用粉笔在地上划格子。
他停下来看了一会儿。
一个女孩跳错格子,笑着摔倒。
另一个男孩跑去拉她,两个孩子笑着爬起来继续跳。
他忽然想起自己小时候也画过跳房子,粉笔是母亲削碎的墙边石灰,纸是用来包糖的旧报纸。
那时他不觉得生活有多难,只记得阳光很亮,风很暖,跑起来就不会怕摔跤。
他离开学校时经过图书馆,馆长正在门口擦窗。
“小秦,昨天的镇志你看完了吗?”
“看了。”
“你觉得呢?”
“觉得那些写过纸的人,手里从不空。”
馆长笑了,招呼他进门喝茶。
他们坐在老椅子上,各自端着杯子没说太多话。
只是偶尔翻翻书,看看窗外。
这间图书馆没什么特别的装潢,也没太多现代设施,但总有人愿意在这里坐一个下午。
他觉得,这就够了。
傍晚,他回旅馆的路上经过裁缝铺。
门口挂着几件刚做好的布衣,风吹动衣摆,布料在空气里起伏得像人轻轻呼吸。
裁缝是位中年女人,戴着眼镜,动作很细。
他站在门口说。
“我想订一件夏天穿的衬衣。”
她点头,说量身吧。
一边量一边问他想要什么样式。
他说不需要太合身,但要舒服。
布料不求贵,但要透气。
颜色最好是素的,看久了不腻。
裁缝没说话,只是点头,一笔一笔记在本子上。
“你是我遇到的最安静的顾客。”
“我做的衣服也是。”
夜晚,他回到房间,洗了把脸,在阳台坐了好久。
远处星星亮着,有几只虫子在草丛间低低叫。
他点了一盏小灯,取出笔记本,写下今天的最后一句话。
“纸会破,布会旧。”
“但只要还有人记得它们被做出来的那一刻。”
“就还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