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写一个字,他都仿佛看见苏策被千刀万剐的场景,又好似看到自己重获自由的模样。
这份供状层层上报,最终落在刑部尚书张亮案头。
“物证俱在,岂容狡辩!”
张亮猛地掷下供状,案头的铜镇纸被震得跳起来。
张亮踱步至窗前,望着檐角悬挂的铜铃在夜风里摇晃,思绪却飘向太极宫那道紧闭的朱漆门。
他深知这场三司会审早已不是简单的吏治案。
御史台与东宫暗潮涌动,魏王党羽蠢蠢欲动,而天子冷眼旁观的姿态,更像是要将朝堂各方势力的底牌尽数逼出。
“传告御史台、大理寺,三日后开审!命户部派员陪审,毕竟涉漕粮大案。”他的声音在书房里回荡,窗外的夜色愈发深沉。
刑部尚书张亮的命令如同一记重锤,砸进暗流涌动的朝局。
消息传开,各方势力都在紧锣密鼓地准备,御史台连夜整理卷宗,大理寺反复核对供状,东宫与魏王的府邸更是灯火通明。
诏狱内外,人人皆知一场足以撼动朝堂的风暴,即将在三司会审之日席卷长安。
四月朔日清晨,太极宫甘露殿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李世民批阅奏疏的动作频繁停顿,狼毫在宣纸上留下断断续续的墨迹,目光不时扫向殿外。
李承乾已在阶下跪了两个时辰,晨露浸透衣袍,他却像尊石像般固执如初。
“让他跪着。”
李世民将狼毫狠狠插进笔洗,墨汁溅在《贞观律》封皮上,洇开一朵朵狰狞的墨花。
“倒是长进了。”
话音未落,一抹茜色身影急匆匆跪在李承乾身侧。
李丽质解下披风裹住兄长单薄的肩头,望向宫门的眼神坚定不移。
与此同时,大理寺正堂内,气氛剑拔弩张。
“带苏策!”
程处默的声音如洪钟般响起,他亲自押解,腰间横刀寒光凛凛。今
日他只带了两样东西:耳朵,用以如实回禀;长刀,若有人敢用刑逼供,定当血溅当场。
主审官御史大夫张庭兰,与苏策素有嫌隙,见他昂首立于堂下,怒拍惊堂木:“狂徒!见本官为何不跪?”
惊堂木的声响在空旷的大堂回荡,震得梁柱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苏策掸了掸衣角不存在的灰尘,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张大人有所不知,下官幼时坠马伤了腰,实在跪不得。”
他的声音不卑不亢,目光如炬,直直迎上张庭兰的怒视。
大理寺少卿戴胄低头翻阅案宗,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数十万石漕粮,如何瞒天过海?若真私吞,又怎会大张旗鼓运粮出城?
至于其他“勾结吐蕃”“私铸钱币”等罪名,不过是御史风闻奏事的无稽之谈,毫无真凭实据。
他下意识摩挲着案头的法典,心中隐隐不安——这场会审,恐怕没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