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砚书绝倒。
陆清仁这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还要再说,被一旁的盛景义打断,他伸手拍了拍季砚书的手背,示意外面的小厮将钟沁和陆大人送回府。
剩下这一个则是被他带回了东宫。
季砚书自从刚才开始就没说话了,盛景义也不管她,现在大家人心惶惶,他也没留人在屋里伺候,自己翻出茶叶给对方泡了杯茶。
堂堂太子殿下,私底下来泡茶竟不怎么讲究,只见他将盒子里的嫩茶尖都先挑了出来,又从旁边拿了些果干,就这么泡了茶,倒出来看一眼,又往里面加了一勺蜂蜜,这才算满意了,将茶盏放到了季砚书手上。
她无知无觉的接过来茶杯,滚水被蜂蜜一中和,已经不太烫了,季砚书喝了一口,突然瞪着一双眼睛看盛景义:“槐花蜜?”
季砚书小时候不爱喝水,嫌弃茶叶苦,白水又没有滋味,嘴唇常年都是干的,王妃心疼,常常是换着法儿的哄,外地每年进贡的茶叶,总要挑最香最嫩的紧着王府,就算是这样,季砚书也还是不喝。
后来有一次进宫,喝了静妃娘娘自己晒果干泡的茶,不知不觉就喝下去小半壶。王爷王妃去后,她与盛景义一同在宫里念书,季砚书心浮气躁坐不住,盛景义又怕太傅抓住了罚她抄书,就往她茶杯里搁蜂蜜,哄着她上完课。
但那终归也是小时候的事情了,长宁殿下这些年天南地北的闯过,早就不是喝水也要人求着哄着的小公主了,御用贡茶也喝,户外的泥水也喝,没那么多讲究。
也许就只有盛景义还记着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习惯,还把她当那携芳殿里金尊玉贵的小殿下。
盛景义擦了擦手,没吱声,只是平心静气地问:“等南疆发兵来救,你有几成把握?”
季砚书砸吧砸吧嘴,觉得她哥蜂蜜放的有点多,齁嗓子:“六成。”
盛景义点头,后边的话也不再问了:“好,你只管放手去做,朝中万事有我,不必和那些人多费口舌。要是援兵不至,万不得已……”
季砚书抬头,看着盛景义的眼睛,她点点头,吐出一口混着槐花的气,朝着窗户外面看去,竟觉得看不见一线天光。
盛景仁也回过神来,突然没头没尾地问:“那个赫连铮,怎么回事?”
季砚书还没从这分压抑中回过神来,盛景义一下子换了问题,她没反应过来:“什么怎么回事?”
盛景义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那个莲花纹平安锁,怎么回事?”
她这下子反应过来了,啧了一声:“这个就说来话长了。”
“没事。”盛景义连茶杯都放下了,笑着看她,“咱俩现在有的是时间。”
季砚书摸摸鼻子,还是打算坦白从宽:“好吧,二哥记不记得陈清?”
盛景义有印象:“那个南疆圣手?”
“嗯,就是他。”季砚书点头,“他其实并不住在南疆,准确来说,他住在祈南边境那一片瘴林里面。”
盛景义:“这和赫连铮有什么关系?”
季砚书摆手示意他别着急:“那片瘴林多迷障,好进不好出,不仅是祁人,就是南疆人也很少进去。我当年挥兵南下,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长驱直入的路上就碰上了赫连铮。”
“那时候他应该还是个小皇子,临阵被提上来的,他大哥在朝中很有些手段,我没能深入腹地,就被赶来的赫连铮堵在了瘴林附近。”
季砚书又喝了一口果茶,还是觉得太甜,遂把杯子放下:“他年纪与我相仿,又是个之前没有带过兵的,我彼时刚赢了一战,难免轻敌,一不留神就中了他的圈套。”
盛景义听的津津有味,当年南征他知之甚少,只知道季砚书表面风光,还不知道这内里的隐情:“然后呢?”
“我急功冒进,没听当时找来的向导劝阻,结果赫连铮地头比我熟,我和一部分亲卫被他围了,且战且退到了瘴林边缘,我和他打了一场,他输我一招,却阴了我一把,拽着我一起掉进了幽谷。”
“醒来的时候我们不辨方位,又都有伤在身,也不好再打,就约着休战,等出去再说。”季砚书,“谁知道走了一天都没出去,还好遇见了当时进山采药的陈清,他把我们二人救了,收留几日,最后还把我们送了出去。”
盛景义:“那平安锁又是怎么回事?”
季砚书望天:“陈清不白救我们,要我们给钱,我身上倒是有银子,但是赫连铮那小子临危受命,没带钱财,伤又比我重的多,指望着陈清救命,只能把他随身携带的银锁和一个璎珞圈给了他,当时宝贝的跟什么一样,还要陈清好好保管,说他有一天一定会赎回来的。”
她有点尴尬,嘿嘿一笑:“我当时,那个什么……被他耍了,心情不好,又听见这东西对他宝贵,就用了点钱从陈清手里买了回来,本来是想等出去以后气他,谁知后来事忙,也没机会再回去,就忘了。”
盛景义伸手敲了敲她的脑袋,季砚书也叹了口气:“谁知道那东西是他亡母遗物,我又不清楚,不然也不会……哎呀!”
“不说这个了,说点正经事。”季砚书被一杯果茶哄得满血复活,看着盛景义,压低了声音问,“陛下现在怎么样了?”
盛景义停顿了一下,才缓缓答出了四个字:“强弩之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