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元正的暴喝惊醒了他。
一支淬毒的袖箭擦着发髻掠过,钉入身后亲卫的咽喉。那侍卫还未倒地,整张脸已泛起青黑。
裴砚书挥剑劈开毒烟,王汉带着一队亲兵试图突围,火焰诡异地扭曲成蛇形,将整条退路封死。
那个女人摇摇晃晃的,看起来神智不清,她从帐篷顶上掉了下来,葬身火海,当场死亡,顿时毒雾更浓了。
“掩住口鼻!”
裴砚书撕下衣摆浸透血水绑在脸上,金戈交击声不绝于耳。
“那是北疆培养的可控的剧毒载体,用于刺杀、战场污染及情报销毁。”裴元正同样诧异,“怎么会在这里?”
必须得撤退了,他们此番回京,一切从简。
一想到这人死后尸骨仍具毒性,可能会祸害方圆数里,裴元正就头疼。
“王汉!带伤员先走!”裴元正趁机拽过儿子,“暂时撤退!”
残存的队伍冲进夜幕,背后是扭曲升腾的毒火。
眼看着那些毒火渐渐远去,像一只不甘心的手,最终被风雪掐灭了指尖。
那些侥幸逃生的北疆刺客已不足为惧。
“将军!前方就是官道!”王汉抹了把脸上的血,却见裴元正突然勒马止步。
老将军背脊依旧挺得笔直,可握缰的手却青筋暴突。他缓缓抬手抹了下嘴角,掌心赫然一片猩红。
“没事……”话未说完,裴元正猛地喷出一大口黑血,整个人如断弦的弓般栽下马背。
“父亲?!”裴砚书猛地策马回身。
在边疆厮杀二十载都未倒下的裴元正,此刻在快要到京城的官道上倒下了。
裴砚书单膝跪在雪地里,父亲沉重的身躯压得他铠甲深陷积雪,那双染血的手指探向父亲颈侧,在几乎绝望的刹那,触到一丝微弱的搏动。
“父亲没死!脉搏还在!”
他闭眼深吸一口气,再睁眼时,眸中所有慌乱消失殆尽。
“暂代主帅!整队!”他起身时扯断腰间玉带,将父亲牢牢缚在自己背上,“王副将率轻骑开道,弓弩手断后,其余人——”
长剑出鞘的铮鸣截断风雪,“全力向京城冲!”
晨光初绽,官道上薄雾氤氲。
素帛居的商队与一队残破骑兵擦肩而过的刹那,疾驰的马蹄掀起的气浪猛然掀开了马车窗帘。
温棠梨忽觉一道炽热视线刺来,车内的两人与车外的人你望望我,我看看你。
裴砚书脑中思绪电转,砚之为何离京?他怎会与温家小姐同行?
未及开口,裴砚之很高兴能看见他,“哥!”
队伍后方突然传来呻吟,骑兵队又有人毒发坠马。
“停车!”温棠梨提着裙摆跳下马车,鞋履踩在雪地上,立刻浸透了一片冰凉,凉得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冬天是最容易生病的季节,温棠梨以防万一就带了个医师,没想到还真派上用场了。
商队的老医师已经颤巍巍地抱着药箱跑来,花白胡子被北风吹得乱飘。他蹲下身查看那名抽搐的骑兵,枯瘦的手指翻开对方眼皮。
“老夫行医四十载……”老医师捋了捋胡子,摇头道:“这毒没见过,但总归要先护住心脉!”
裴砚之恍然失神,盯着父亲苍白的面容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明明已经很快了…明明………”
温棠梨瞥了他一眼,转身对商队扬声道,“把绸缎都堆到前两辆马车!空出来的位置安置伤员!”
伙计们麻利地搬运起来,那些华丽的绸缎被随意堆在车厢内,这些只是样衣,脏了污了温棠梨都不心疼。
毕竟人命关天。
伤员腾出足够的空间后,老医师挨个施针,试图压制毒素的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