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砚行伸手,将棋子一枚枚收起。
后几日狩猎,卫昭拔得头筹,意料之外的是,韩遂竟也争得了第二名。两位武将风头无两,场内议论纷纷。瑞王却以告病为由,数日未出,连同瑞王妃一道,始终未曾露面。春蒐一结束,瑞王妃便称染了疹子,面上覆纱,随夫登车,匆匆离去。
韩素素虽觉诡异,却也未细问。反倒是李婧朦贤妃的失踪成了众人津津乐道的话题——传言她在途中被土匪劫走,音讯全无。春蒐队伍中风言风语四起,朝野震动。圣上大怒,已下旨彻查其行踪。
而在这一片混乱中,沈秋辞与赵怀霁却着一身便装,扮作寻常商贾夫妻,带着两三名贴身侍从,坐在通往江南的马车上。
沈秋辞倚着车窗,长长叹了一口气。而她身旁几乎要黏在她身上的男人,也将手里的动作停了下来。
“夫人?”
沈秋辞终于推开了他。
“夫君……”她尚未习惯这般称呼,语调微顿,“还有多久?”
赵怀霁若无其事地收回手,玉面泛红:“已至苏南,再过不久,便到江南吴城。”
“到了那里,夫人可要记着。”他笑容温雅,语气揶揄,“莫要叫错了。”
沈秋辞点头。
她忽然想起顾流音前几日传来的信。
顾流音自从知道赵怀霁手中密函无用,就在信中连连痛骂魏贞奸诈、杜徽狡猾、向霖卑鄙。
而后又似不经意提起,近来杜徽与向霖常在一处寻欢作乐,仿佛早已忘了,他那唯一的儿子此刻仍被卫昭握在手中。
沈秋辞自是明白这位顾姨的意思。
顾流音想借她之力,而她,也乐得顺水推舟。
“夫人不必忧心。”赵怀霁道,“此次下江南,若能查得杜徽、向霖与北夷勾连之证,便算成了一半。”
“剩下的一半是什么?”沈秋辞问。
赵怀霁望向她,地面微微颠簸,马车一晃一晃。他俊秀的面容在午后光影中隐隐浮现几分深意。
“剩下的,”他说,“便看那人,愿不愿收下我们这份筹码了。”
“并非你我能定的事,夫人莫要忧心。”
沈秋辞移开目光,望向车窗之外。路边是些衣衫褴褛的流民,有孩子在尘土中奔跑,瘦得皮包骨头。
他们活得极苦。
她攥紧了拳。
下一瞬,兰香袭来,似要将她牢牢缠住,紧接着是男人的怀抱。
“夫人,莫看。”他低声劝她,语气温柔,“夫人心善,可你我之力有限,救不得天下所有人。”
沈秋辞忽然想起了罗丑。
那死在剑下,死得过于仓促,让她甚至没来得及同他说更多别离之余语的罗丑。
那个连尸首都找不到的人。
她忽然提高音量,不顾赵怀霁:“停下。”
“停下马车!”
车子缓缓停了,一个瘦得脱相的小孩好奇地抬起头,却对上了沈秋辞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