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薇小姐…………你没事吧”
我低着头,听见甲板上传来枪响,阵阵青烟随着海风消散。
因为一开始就没准备多少裹尸袋,担架就只能简单地用白色的窗帘盖上,强劲的风一吹过便露出下方的尸体;
我顿时后悔多看了一眼,捂着肚子差点吐出来。
女人的下半身不见踪影,腹腔内的肠也被切断,渗出密密麻麻的暗淡血迹,和土里带着菌丝的蘑菇一样惊悚。
大副也别过头,浑身瘫软地坐在地上,牙槽因为过度悲伤而失控地敲击发声,
“奥讷尔阁下,你见过柏林的那些将军元帅们吧”
“这个——我——”
“不,甚至是元首你也亲眼见过的吧,或许还很了解她呢?为什么会这样呢,为什么要让我们背负这样的悲惨命运,为什么要在我们亲善访问的时候进攻国境线呢,我们这么忠诚,每天都会背诵自己的誓言,为什么这样努力的我们却不能被国家保护呢?难道等待我们的结果就只有战死在伯爵号上吗…………对于那些大人们来说我们的生命就只是不值一提的弃子吗?”
“艾薇——你趴在地上做什么”
从楼梯下传来的严苛的斥责,阿芙萝上校正要登上舰桥,腰间的军刀毫不留情地撞击在生锈的钢铁上,
“难道说竟然在哭哭啼啼么?!明明是舰上除我以外最重要的军官,站起来!”
“啊,呃——没什么的,中校她只是有些神经衰弱了,毕竟这几天都在战斗,肯定累坏了吧!”
我急忙扶起艾薇,向她抬手解释道。
“啊,是吗,那就拜托你了,奥讷尔,把她带到我的船舱去休息一下”
上校转过身,双腿有些踉跄地回到了炮台下,
“这样的失态最好不会再发生,眼泪并不能使我们往后的伤亡减少”
当天夜里,阿芙萝上校果然亲自在指挥室里值班,厨师送吃的来时转告我她会一直在那儿待到明天早上。
艾薇大副早早地就醒来返回了自己的船舱,她曾卧躺的板床上还留有女人挥之不去的体香,闻着总是使我在如梦似醒之间脑子里一片混乱。
说起来也是呢,自从上船以来差不多快两个月了,在柏林习惯了周日单休的我已经远离性欲太久,身体也总是有提醒着我一般燥热难安。
但我是有自知之明的,都到了这种时候还有谁能顾得上生理需求啊,大家都在名为死亡的未来恐惧中失魂落魄,我也绝不能成为任性的家伙。
一想到那些可怕的残尸,刚才还洋溢着某种冲动的大脑果然冷静下来,饶是我自己又何尝不是同样的处境。
靠着特权能在战斗时躲进安全的船舱内,可要是哪一天……伯爵号战舰沉没的话———我不敢再想下去,害怕自己会变成先退缩的人。
于是朝外翻了个身,把注意力转移到外面的世界更好吧?
————谁————?
我恍然间惊醒半分,揉了揉眼,窗前什么都没有了。
那刚才看到的黑影,那毫无疑问是个活人的阴影,甚至能察觉到其呼吸时胸前起伏的黑影,难道是错觉。
“有谁在那里吗?”
我披上外套,瞄了一眼墙上的挂钟。
已经凌晨一点了,是站岗的卫兵么,平常这个时候连她们也都休息了。
推开门时,有些许凉意的海风钻进房间,顿时冷得我微微发抖,感到脚下似乎踩到了什么一滩水。
怎么回事,这个季节海上就会有露水了吗;我用手指蘸起,接着舰桥上的微光仔细察看。
黏黏的,透亮晶莹,像是什么东西的口水。
我紧张地朝两边的过道张望两眼,踮着脚走到甲板上。
“呼——不知不觉都有已经习惯了这种摇晃的感觉啊”
我想起自己刚来时三天吐两次的悲惨经历,不由得自嘲起来,转身靠着护栏坐了下来。
不远处的甲板通道内还在传出橘黄色的微光,或许她们又是狂欢到了深夜吧,那些嬉笑大闹的声音竟然能透过纷乱的海上气流传到我的耳朵里,可想而知动静有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