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满身油污的机械师正用焊枪和液压钳进行着粗暴的抢修,神情麻木,动作利索得像在和死神赛跑。
“Joke,给你个新人!”刀疤男朝里面吼了一嗓子,声音里带着一种对技术权威的,粗鲁的尊重。
角落里,一个身影缓缓抬起头。
李却凌看到了一个……难以形容的人。
那人穿着一身背带工装裤,上面沾满了厚重的油污,几乎看不出原色,外面胡乱套着一件同样油腻的皮质围裙。
头发是灰白交杂的短发,乱糟糟地贴在头皮上,脸上布满深刻的皱纹和几道显眼的陈旧伤痕,像是被高温金属灼伤过。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眼睛——浑浊,却锐利得像鹰隼,此刻正毫无波澜地扫过李书音,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疲惫和……一丝极其微弱到李却凌无法理解的复杂情绪。
“名字。”老头的声音像破旧的鼓风机,完全听不出性别。这就是“Joke”。
李却凌压下喉头血液漫涌的腥甜,报出男装身份的化名,声音干涩:“Chelin。”
“会什么?”Joke吐出一口浓烟,烟雾缭绕中,那双朦胧的双眼似乎在她刻意压低的喉结和过于纤细的手腕上多停留了半秒。
“一些基础……零件维修,动力管线,关节传动。”
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目光状似不经意地扫过不远处那台熊型机甲断裂的腿部液压杆,心口顿时泛起一阵酸涩的绞疼。
她知道,那是战场上的致命伤。
这里根本就没有人把机甲当作一个热血的赛博生命去看待,机甲只是他们换取利益的工具。
“哼。”Joke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鼻音,随手把一把沾满污油的冲击扳手丢在她面前。
“毒蝎三号备用关节过热,三分钟内让它能动,弄不好,就滚蛋,或者……去给‘BW’抵债!”
旁边的刀疤男狞笑着,故意加重了“BW”这两个词。
李却凌浑身一僵,身上的血液几乎冻结——那帮追债到他们家的恶魔!
原来,这里的人和“BW”根本就是一丘之貉。
恐惧在那一刹那化成一股冰冷的狠劲。
她告诉自己,绝不能退,退一步就是姐姐的哭喊和家的彻底毁灭!
李却凌猛地弯腰捡起扳手,冰凉的金属触感令她指尖一颤,随即,她死死地握住。指尖掐进掌心,尖锐的疼痛压下了内心翻涌的恶心和眩晕。
像一支离弦的箭,她毫不犹豫冲向那台散发着高温和焦糊味的蝎型机甲。
无视周围机械师的麻木或略带嘲讽的目光,她瘦小的身躯灵巧地钻入机甲腿部狭窄的维修空隙。
汗水和油污模糊了视线,冷却液刺鼻的气味几乎冲晕她的大脑。
李却凌屏住呼吸,她的世界在一刹那,仿佛只剩下眼前复杂交错的管线。
在维修工厂打下的扎实基础在这一刻成了她的救命稻草,无数次在米托斯那些昂贵机甲训练时偷偷观摩的记忆碎片在脑中飞速闪回。
她终于明白一个道理。
命运会突发给你致命一击,也会告诉你,你走的每一步都算数。
所以,绝不可以屈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