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让人放弃是一件非常恶人的行为,成年人不想愿意得罪人,或者碍于情面,又或者不想参与别人的人生,通常会让对方坚持下去,并说一些努力坚持就一定会有好结果的心灵鸡汤似的话。同时,有些人心里也明白,如果真的想放弃,并不会与他人商议,自己就放弃了。之所以还愿意诉苦,无非是想要别人给予可以继续坚持的理由罢了。
尹颂时作为一个成年人,又是在节目上,加之和沐子并不熟,直接说让人放弃的话并讨不到好处,还会显得没情商,很冒昧。
所以这会儿不止沐子,就连余商和杨金都看向了他,眼里多少都有些诧异,他们知道尹颂时不是不谨慎的人。
尹颂时并没有那么多顾虑,他只是一个素人,来参加一档节目,看到有人纠结着不能放松地生活,他既然有想法,那多说几句也无妨。
“放弃……吗?”沐子并没有流露出不满的情绪,反而非常认真地看向尹颂时。
“你之前写出过很好的作品,说明你是一个会写作的人。后来的作品成绩不理想,或许有很多因素,与你的水平可能并没有什么关系。”尹颂时分析道,“但你现在的确压力很大,这也是不能忽视的事。压力大会带来许多问题,所以如果它在能解决的范围内,首先为了自己考虑,就应该先缓解掉压力,否则只会进入一个恶性循环。”
沐子不自学地居然把尹颂时的话听进去了,还深以为是地点了点头。
尹颂时继续说:“虽然以我的年纪说这些话会显得装成熟,但我还是觉得人生很长,在这么长的人生里,我们会扮演各种各样的角色,也可能会换各种各样的工作,这都很正常。的确有人一辈子只从事一种工作,但那并不是大多数,不应该作为标准。而如果把自己限制在一条路上,以这条种为人生准则,无论合不合适,就硬要走下去,那等于是把人生走窄了。这种情况一般是成功了,别人会说‘你看,坚持就会有结果’;失败了,别人就会说‘这个人死脑筋,不会变通,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沐子乐了:“的确是这么回事。”
尹颂时笑道:“你应该很喜欢写作,所以才能一直在产出。但当压力大的时候,不防先去做些别的,给自己一个空档期。可能你尝试其他职业并没有结果,也可能你在其他职业上又能发光发热。不论怎么样,都不妨碍你在压力减缓后再回来写作。”
沐子仔细琢磨了尹颂时的话,放弃写作对她来说真的很难,她并没有从事过其他职业,总觉得可选择的面很窄。但她也知道,自己必须摆脱现在的状态,才能在自己喜欢的事上走得长远。
尹颂时吃着冰淇淋,说:“我从四岁开始学钢琴,直到大学都是钢琴专业的。后来我的手伤了,就不能弹琴了。对我来说,放弃这么多年所学,真的很艰难,但我现在也走过来了。给余哥当助理肯定不是我的理想职业,但做余哥的助理我很开心,没有后悔过自己的选择。现在如果我想重新开始弹琴其实也是可以的,当我知道我有很多选择的时候,就不会纠结于任何事了。”
沐子更震惊了:“你居然学了那么久的钢琴?!”
余商心里也是震惊的,他没想到尹颂时现在居然已经能够这么自然地说出过往的事了。虽然他并没有跟尹颂时谈过这些,但看到尹颂时这样情绪稳定,他很高兴。
“嗯。”尹颂时笑道,“我说的也不一定都对,只是给你做个参考。希望能对你有帮助。”
尹颂时也没想到自己能这么没有情绪波动地说这些。作为一个承受过巨大压力的人,他知道压力如果释放不掉有多可怕。听沐子说那些话,他就想到自己那个因为再也不能弹琴而自杀的同学。那个时候他的确受到了刺激,手用不上劲儿,也不能弹琴了。如果当时他没有变通,就不会有现在的他。
余商吃完自己的冰淇淋,起身道:“你们慢慢吃,我和颂时再走走。”
尹颂时要说的都说完了,剩下的就需要沐子自己去考虑了。
“好,颂时,谢谢你开解我。”沐子真心道谢,脸上的笑意也比刚才多了许多。
尹颂时起身道:“沐子姐客气了,这里的风景很好,如果不能尽情享受就太浪费啦。”
“好,我知道了。”沐子笑应了。不管怎么样,至少听尹颂时说完,她觉得还是有得选的。
走到已经看不到冰淇淋店的距离后,余商才道:“你跟沐子说的那些,怎么没跟我说过?”
尹颂时笑了,余商的确有资格这样问他。
“每天跟你在一起都很开心,不会想起那些破事。”尹颂时不是为了哄他开心而说谎,原本遇上私生的事应该会触发他的负面情绪,但结果并没有。
“那你愿不愿意跟我说说?”余商问。虽然他已经基本了解了,但因为当时说好隐瞒尹颂时,余商也不准备把这一层纸揭开。他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听尹颂时再跟他说一次。
尹颂时抿了抿嘴唇:“不是很好的回忆。”
“那你愿意跟我说吗?还是想过一阵再说?”余商不勉强他。
“如果你想听的话,也可以。”跟沐子说完后,尹颂时自己也像卸下了某个包袱,如果让他现在跟余商讲,他是可以的。
“好,我们回酒店再说。”这是他和尹颂时的私事,他并不准备让节目组录下来。
打包了晚餐,两个人比预计的更早回到酒店。
回到房间,余商就关了麦克风和摄像机。跟拍的小组知道是怎么回事,也没有要求他们在镜头前说,反正今天的素材已经足够了,剩下的时间就让余商和尹颂时两个人相处也可以。
尹颂时换上舒适的家居服,跟余商一起窝在沙发上说起被绑架的事。整体情况跟傅君驰说的没区别,只是多了一些内心活动。
“当时是不是很害怕?”听完尹颂时的讲述后,余商问他。
“是挺害怕的,但人太害怕的时候反而会变得麻木。你现在让我去想当时的心情,其实细节的东西我已经记不清了,倒是劫后余生的感觉能记得清楚。”尹颂时说。这可能是源于人本能的自我保护机制,有些不好的感受和记忆会被淡忘。
“你的手……”这是余商另一个关心的问题。
尹颂时把手伸出来握了握:“医生说没问题,是我心理作用。我也不是左撇子,是受伤后总觉得右手用不上劲儿,刻意练的。其实我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我和那个同学在被绑架中都伤了手,但我比较幸运,还能恢复过来,他就没那么幸运了,所以他接受不了,结束了生命。因为他的死,我会心中有愧,觉得自己好像不配重新按响琴键。”
“我明白。”余商亲了亲他的额角,“我之前为了演好角色,看过许多心理学的书籍,你这样的情况的确不少见。”
“嗯。你记得那天我坐在车上哭,被你发现后我说是我压力大吗?其实不是的,你当时问我会不会弹琴,我就崩不住了。其实我是想弹的,只是我按不下去。”现在再提起来,尹颂时已经非常平静了,“后来你教我弹吉他,我发现换一种乐器,我就没有负担了,所以才很认真地在学。”
“等回去了,我们再试试钢琴好不好?按不动也没关系,我们一起弹。”余商哄着他道。如果有机会,他还是希望尹颂时能重新弹钢琴,不用跟之前一样好,主要是克服心理上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