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姝原本掖着和离之事不说,担忧的便是王姨娘如此胡搅蛮缠。
眼下她父母双亡,又没有兄弟支持,虽说弟弟吕瑞从小记在母亲名下,由母亲养大,可王姨娘是他亲娘,他又有胞妹,难保会照看她。
父亲曾经许诺,只要我的名字还在家谱上,家里的财产便有我的一份。
只是从前我的名字在族谱上,是父亲怕他死后我受人苛待,出嫁后,名字自然又没了,现在和离,想入族谱,实在困难。
吕姝这回回来,对祭祀之事如此上心,实则是想操办妥这事后,好向族长开口入家中族谱。就是不入,起码要拿回母亲留给她的嫁妆。
她想要设法徐徐图之,没想到,这一慢,竟慢到沧海作桑田,为她改家训、修家谱也不知是哪一年的事了。
说话间,吕瑞下学回家从院里匆匆走来,他刚进门,就听喜爷说姨娘和大姐吵起来了,还是当着众仆人的面。
这像什么样子!
吕瑞虽是庶出,但从小都是按嫡出的待遇养大的,最讲究面子。他行事皆按嫡出来,最注意分寸,但凡差池,别人就要说他是小娘生的。
“母亲,长姐。”吕瑞走进院里,行了礼后,问发生了何事。王姨娘急急忙忙把二房要来接手祭祀的事说了。
吕瑞冷笑一声:“二叔这是想给吕琰打算盘呢。我年纪小,所以他现接了族长。现在把这事揽过去,想着让吕琰接他的班呢!我是长房长孙,谁能越过我去。操办事项,不过打扫、采买、点戏,这些母亲都能办好。太太去世前,已经把家交给母亲管,由母亲操办事务,这是天经地义。至于要人接客,男客自然是我,女客那边,长姐去招待也是一样,何至于要二房操办。”
吕瑞的意思是姨娘只是不出面,其余一切都由她办就是。如果有人问起,就说是吕姝办,毕竟她身份尊贵,二房有意见也只会苛责几句不该让外嫁妇管家事,但谁也不会正经给吕姝没脸。
“你想得倒好,这里却偏有人坏事。”王姨娘,把吕姝如何和离,如何隐瞒不报的事一起说了。
吕瑞听后面露难色。
“长姐因何走到和离这步?父亲虽不在,若是姐夫那边有亏待,我们该请族里长辈去说说。”
王姨娘这时才想起来,急问:“先前托成王殿下办国子监入学的事情,办了没有?”
王姨娘和吕瑞这一老一小紧紧地盯着吕姝的脸,吕姝垂下眼睛,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你们觉得呢?”
“别一口气长两口气短的,你倒是说呀!”
“家里托我好多事,一时办不下来,也是有的。”
王姨娘气得眼冒金星,冲上去就要抓着吕姝扯她的头发。
“真个要命了!没一点本事的小蹄子,一天天嘴巴翘得比天还高,你若有几分本事,我倒认了!谁知被休了,还在我面前趾高气扬,仗着是太太肚子里出来的,比旁人的高贵,以为是个凤凰,谁知竟是个乌眼鸡!你说说,你做得什么事!”
吕瑞忙阻止,那边吕姝一听王姨娘骂起人来,心里的委屈也一并说了出来:“我为什么是乌眼鸡?当初我不想嫁,你们又劝我嫁人,说什么要给瑞弟的仕途铺路,他好我才好,急匆匆让我嫁了。成天老日的,找名师要疏通,进国子监要疏通,这也要那也要,王爷的几个侧妃盯着,人情我做了,她们就不要做了?在那府里,说我多事的名声都传开了。我有心要变,但凡一事不肯,全家都来责怪我心狠,翅膀硬了不知道根在哪里。”
“殊不知,有本事的人哪里要疏通?”
“长姐这是说我?”吕瑞面上不好看,“长姐若觉得麻烦,早早回绝便是。二叔、五叔皆在六部任职,我好早去求他们。”
“那你为什么来求我呢?是觉得求二房、五房你面上不好看?也是,人家的吕琰、吕琪比你大不了两岁,早早中了举,考了进去。你说你不想考,我真不知道你是真不想考,还是考不上!”
他入刘学究眼的那篇文章,不是我代笔他能去那儿上学?吕姝想到这里,气便不打一处来。但凡她自己是个男儿身,她何必要指望这个不成器的呢?
“住口!你疯了,吕姝!”吕瑞气得直挠头,“吕家不欢迎你,二叔说得没错,你就不能收留!成王指不定要找我们麻烦呢!”
吕姝心口一阵疼痛,她觉得眼前这个人就像一条水蛇,小时看着当他是黄鳝,长大却变成咬人的长蛇!
“吕瑞,你忘了你答应我母亲什么!”
吕瑞道:“我是跟太太承诺过,要敬重长姐,保你在家的待遇和太太在时一样。只是长姐和离瞒着我们不说,心里怕是打着家产算盘,如今热衷祭祀之事,这样看来是想入族谱了。必是对吕琰的事特别用心,好借机攀附二叔让你族谱,这才不管我的事!长姐胳膊肘往外拐,实在不智!实不可敬!”
吕姝听这话,心寒得不能再寒。
他哪件事她能办的不是用心给他办了?如今竟这般对她说话,可恨至极!
她闭了闭眼,看向母亲牌位的方向,忍着胸中的气说:“我不要你收留。我回来只想要回我的那部分钱。母亲去世时说了,她的嫁妆都留给我。”
王姨娘走到吕姝面前,十分理直气壮地说:“太太何曾这样说过?太太走得急,你没在身边,你来的时候,她已经走了,不知道你是听谁说的这些话。况且,太太的嫁妆早已做了家用了,现在不剩什么了。”
吕姝并不退让,道:“这几日我巡视库房,分明看见我母亲嫁妆单子上的好几样贵重东西。田契、房契几何,别以为我不知道。”
“吕家祖训,入了族谱的方能分得家产。那年你出嫁,五千两的嫁妆是你父亲给你预备的,你都带了去,现在又想回来争瑞哥儿的家产?我们大房只有瑞哥儿一个人入了族谱的,就是你,太太生的金凤凰,也没你的名儿。何况你已出嫁,又被休弃,一个弃妇怎么上族谱?你自己不嫌丢人,吕家还嫌丢人呐!”
“未出嫁前,父亲可怜我没有同胞兄弟,死前让我入了族谱。我不想嫁人,你们巴不得要我出嫁,你说嫁妆五千两,五千两可有瑞弟得的一个零头?等我出嫁的时候,族谱上将我除去。怎么我现在和离,就不能恢复了?”
“你怎么没有同胞兄弟,瑞哥儿就是你的弟弟,他是太太养的!”
“他若是我弟,怎的刚刚喊你母亲?小时母亲当他亲生儿子一般养大,不曾亏待过,母亲一过世,他就喊起太太来了。要说是人伦亲情,心之所为,这我都不说了。但母亲头七还没过,连吕琰吕琪都老实跪着,他倒好,跑到勾栏里喝酒听戏,打量我不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