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到自己被凿开了,像模具似的被灌注,被填满,无论是身体上,还是精神上。
隐约中,道里安似乎听见有人在敲门,也许是经纪人又或者是楼下的邻居,道里安没有理会,只用更加剧烈的床榻摇晃的嘎吱声回应给门外的不速之客。
就是这样。
道里安想。
就该是这样。
艺术就该是这样痛快。
西尔维在道里安的小公寓里住了下来,为了节省开支,他们大部分时候都只能吃干面包果腹,但西尔维似乎并不在意,也许是感激道里安收留了他,他不仅尽职地充当着道里安的模特,还负责起了全部的家务活儿,尽管他干得不好,比如偶尔会打碎盘子,在洗衣服时不慎撕裂几道口。
不过道里安没工夫在意这些,他枯竭了三年的艺术之井终于喷涌出源源不断的灵感,于是他抓住每一分钟,每一秒钟,他的视线就不曾离开过自己的画布和他的缪斯西尔维,甚至抽不出空来吃一口东西。
道里安太久没有体会到这种仿佛画笔自发运作的美妙感了,每当一幅画作完成后,道里安的内心都会被一种极其锋利的矛盾感包裹,那一刻他感到自己是一块吸饱了水的海绵,吹到极限的鼓胀气球,他感到无比满足和痛快。但那快感只存在于一瞬间,当道里安在心中将“完成”的标签粘在面前的画纸上时,他就开始急速缩水,不断漏气,空虚感在他丢掉画笔的那一刻刺穿他,于是道里安重新变得饥渴。
这时候他就会跟西尔维z爱。
因为道里安要求模特不许穿衣服,所以西尔维通常都是luo着的,最多批一块布料,这让他们的放纵非常方便。
这世上再不会有人比道里安更能体会到在缪斯身上获得绝妙k感,无论是在画布上,还是在床铺上,在肉。体上,还是灵魂上。
西尔维丰沛了道里安皲裂的思想之堤,枯槁的意识戈壁。
他们在这间公寓的任意一处z爱,大部分时候都是道里安主动,因为没有画家的指令,模特不能随意动作,西尔维在这一点上做得比道里安画过的所有模特都要出色,有时候道里安甚至感觉不到西尔维的呼吸,他必须得将耳朵紧紧贴在西尔维的胸口听他的心跳声来辨别他到底是一个活人,还是一具冰冷的石膏像。
“这是什么?!”
在某次温存时,道里安突然在西尔维身上摸到了冰冷滑腻的东西,像蟒蛇的鳞片,他惊恐地从床上坐起来,掀开了被子。
然而除了西尔维修长强壮苍白的双腿外,什么也没有。
【怎么了?】
西尔维用眼神询问,道里安长舒一口气,闭上眼睛倒回床上,因此错过了西尔维眼睛里一闪而过的诡异白翳。
“没什么,我太累了,晚安宝贝儿。”
时间一天天流逝,道里安维持着不规律的作息,每天睁开眼睛的第一件事就是画画,画完了就跟西尔维z爱,累了就睡觉,醒来接着画画。
当然,道里安偶尔也会失控,特别是当西尔维那具充满了力量与美的身体经由他的画笔复刻在画布上时,道里安就会听见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他和画中的西尔维对视,感到后者雾蒙蒙的灰眼睛如同带钩锁的链条一般牵住他的灵魂,道里安会忍不住丢掉画笔,立刻同西尔维接吻,有时候他吻的是对面的模特,有时候吻的是画布。但在后一种情况时,模特都会非常不听话地离开他本该在的位置,蛮横地挤进道里安和画布之间,夺回属于自己的吻。
而西尔维,道里安的缪斯,他的灵感之源,情欲之井。
他的一切都无可挑剔,他默默地执行着道里安的所有指令,毫无怨言地满足他的一切要求。
道里安无法确定他们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他们没有金钱交易,并非雇佣关系,也从不互诉衷肠,不谈情爱,但这一切已经足够完美。
当柔软的舌尖又或者苦涩的颜料进入口腔时,道里安都会想,就让他们保持好心人与逃亡者,房主和借宿者,画家与模特之间的简单关系。
至于拥抱,接吻,z爱,它们是黏合剂,粘住一些相处中无法细究的瑕疵和缺漏,使一切都恰到好处。
西尔维住在公寓里的半个月里,道里安重新握住了生命巨轮的舵,海神为他指明方向,一路顺风顺水。
唯一令道里安觉得不满的,是房间里的怪味。
自从他将西尔维带回家后,总能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腥气。
大概是地毯没洗干净吧。
道里安很快将这件事抛在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