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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Pourunnouveaumonde4

迪克听到自己心脏近乎轰鸣的跳动，也许是被极端的惊讶放大了，他几乎能听到自己血液的奔涌声。在内心接近空白的静默之中，他错觉自己的所有生理反应震耳欲聋。又或许极端的惊惧导向灵魂的颤抖，他在那一瞬间险些忘记如何呼吸。一种未曾料想的情绪攫取了他所有的心神，他的脸庞在顷刻间血色尽褪。

精神病人。他早该想到那种极端得近乎诡异的静默代表着什么。言语能力的失去与思考能力的被剥夺代表的分明是一种残忍的非人道的审判方式，青年用尽自己全部的自制力控制自己没有后退一步或做出别的什么有可能被注意到的举措。他感到恶心，一种强烈的反胃的冲动令他面色苍白。他想要呕吐，感觉胸腔闷涩。

这只是个游戏。他这样告诉自己。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冲击得他大脑几乎茫然，但独属于蝙蝠家的思维即使是此时此刻依旧以一种无法被制止的势头运转，迪克无法控制自己不去分析那些细节。

他看到了毒藤女，对方曾经几乎妩媚的面容如今如同孩童，带着未被驯化的天真。她哼着歌曲，浇着花，水壶里似乎没有水，但她没注意到。有时她会发出咯咯的笑声，说出混乱的字符，也许并未在表达任何一种意思。迪克不认为她还有表述出自己内心的思维或是诉求的能力。

他看到了谜语人，原本近乎算得上天才的聪明人现在只会图画出荧光绿的符号。他傻笑着，口水滴落，没有人理睬。他画着画着，就忽然挥舞起双臂，嘿嘿哈哈地说着和毒藤女一样的混乱话语，然后含糊地叫着“Badman!Badman!”。迪克怀疑他是想叫蝙蝠侠，但谁知道呢，也许他只是想暗示医院里的人都是坏人。

他还看到很多他的其他“老朋友”，都是曾经阿卡姆精神病院的住户。他看到了小丑女，怀着和毒藤女相似的神态。他看到双面人，依旧半边脸英俊半边脸遍布丑陋的疤痕，空洞地笑着。他还看到狼蛛女，看到杀手鳄，看到人蝠。

扪心自问，迪克憎恨这些人，就如同冰块憎恨火焰，阳光憎恨黑暗。他渴望他们有一天可以被监牢永远逮捕，甚至一部分人应该被安上死刑，被枪杀，被绞死，被法律的正义审判。他赞成一部分反派死，只是他个人没有审判的权利。因为死亡之后这群社会渣滓就永远不会再出来祸害任何人了。

在很多时候他甚至会在逮捕罪犯时刻意下重手，心里期盼自己可以“一不小心”把他们打残。可以说，如果不是亲眼见到这样的场景，而仅仅是听他人像陈述故事一样说阿卡姆的反派们全都被割下了前额叶，说不定他还会拍手叫好，说些“这是他们这群坏事做尽的家伙应得的”云云。

但是眼前的场景令他毛骨悚然。他几乎立刻意识到了精神病院的所谓“医生”对这些病患做出了什么样的事情。他们对反派们的大脑做了手脚。他们切除了反派们的前额叶，继而将他们塑造成了这样一副模样。

与此同时，青年不自觉地开始回忆自己上午工作时遇到的那些病人们。沉默几乎令他窒息，他开始怀疑，那些人真的是病人吗？还是他们就像自己眼前这群前阿卡姆精神病院病友一样，是被切割了前额叶，大脑被动了手脚？他们做过什么，值得被如此对待吗？

迪克闭了闭眼，联想到吃饭时坐在他旁边的那个女人说的话。他感受到思绪翻涌，太阳穴一阵阵胀痛。他用力闭了闭眼，这是他此刻能做出的最接近慰藉自己的动作。他深吸一口气，刻意伪装出正常的神态。

他严重怀疑蝙蝠侠一直以来最不赞成的事情发生了：不管统治这儿的是【狂笑蝙蝠侠】、【不义超人】还是【绝境钢铁侠】，他都滥用了自己的权利，导致了某种意义上的过度审判。

不，不对，依照这个行事作风，这精神病院应当是归【不义超人】管的。【狂笑蝙蝠侠】怎么可能割去那些反派们的前额叶？他只会想要让那群人全都沾染上狂笑病毒，将他们同化，一个个全都变成他饲养的恶犬。而【绝境钢铁侠】，对于这群人更是看都不会看一眼。

布鲁德海文看上去也归【不义超人】管了……迪克皱了皱眉，潜意识里感觉有什么不对劲。布鲁德海文和哥谭是接壤的城市，依照他对于蝙蝠侠的了解，没道理【狂笑蝙蝠侠】就会让出那么多地方来交给【不义超人】管，除非他自己有什么更有趣的地方要征服。

……不过这是另一回事儿了，现在想还是有些过于早了。

依旧是上午工作的流程，只是这回要照顾的对象变成了自己的“老对手”。除去一些诡异的割裂感之外，倒是没有什么不适应。身为蝙蝠系义警，迪克确实拥有极其强大的适应能力以及掩饰自己内心真实想法的能力。

时间就在机械的照看中一分一秒的被消磨，在劳动中，钟表走过了一圈又一圈。很快到了下班的时间，迪克听到了铃响，看到自己的同事们起身，就也跟着起了身，随着大部队去向更衣室换下自己身上白色的工作服，重新露出自己略显破旧但总的而言不算刻板的衬衫。

在走出精神病院的那一刻，他深呼吸一口气，感觉自己从死人的世界再一次回到了活人的世界——不对，死后世界他也不算没去过，那儿可没有这种压抑到窒息的沉默。

他顺着记忆中早上邻居送他去上班的路线走回了家，在房间里坐下，打开窗帘，任由阳光洒落，透过窗户挤进自己那个窄小且毫不整洁的卧室。卧室依旧被浓浓的酒味萦绕着，迪克出去扔了一趟垃圾，简要整理了一下，觉得这虽然麻烦，但比留在精神病院里当一整天的护工轻松多了。

接着他就在原地盘腿坐下，重又打开了手机，点开短消息按键。蝙蝠家群聊里，大部分人都冒了头，发了一两条消息报平安。看消息，卡珊德拉似乎已经和【提姆】汇合了，他们两个人都成为了纽约城里的少爷小姐，终日聚会跳舞，付出巨额财产以变得年轻又优秀。

斯蒂芬妮说自己一直在地下生活，似乎是某个民间自发组织的普通人反抗组织的一员，但并不清楚具体在哪儿。她已经找到方式和杰森进行线下联络了。提姆说自己和【彼得】在一起，都在大都会中心中学上学，两个人已经汇合，但大部分交流还是得通过手机进行。即使【超人】理论上大部分时候都在瞭望塔，大都会依然是他会首要关注的地点，无论是提姆还是【彼得】都不敢造次。

达米安表示自己现在人在布鲁德海文的一所孤儿院里，算是在靠近大都会的那边。迪克惊喜一瞬，立即发消息。

迪克：小D我也在布鲁德海文，我来找你汇合？

达米安：我来找你。你在哪儿？

迪克给出了自己现在的地址——不用说，这也是在原主人的那个公文包里找到的。他又编辑了一下信息，刚想把自己今天在精神病院里的所见所闻发出去，忽然扔下手机，猛然抬头。

有什么人在看着自己！迪克感觉到心脏一跳，呼吸变得急促，他汗毛直立，肌肉紧绷，瞳孔收缩，在那一刻感觉到了一种袭来的威胁，这样的感觉使得他立刻跳了起来，向后翻滚，左手撑住床面，身体用力凌空一跃，人就闪到了房间的另一端。

说时迟那时快，赫然有一把匕首出现在方才他坐着的位置，倘若迪克没能躲开，恐怕现在这匕首已经让他毙命了。迪克迅速锁定发射匕首的地方，但此时此刻那儿已经空无一人。

他皱起眉头，背后贴着自己房间的墙面，注意着周身的方向。他浑身的肌肉都处于蓄势待发的状态，整个人就像一张绷紧的弓。

就在下一秒，一个身体贴近了他。迪克迅速作出反应，在对方伸手袭向自己的前胸时就一拉一拽意图破坏对方的平衡。但他的对手也是下盘极其稳固的，并没有就此向前倒去，而是借此前踢，然后扭身试图让迪克因为拽住他的手臂而吃个苦头。

迪克很快就发现自己的力气完全比不过对面的人，也不知道是因为对方力气太大，还是他所在的这副身体的原主人实在是过于孱弱无力。他只能收手，而后旋身飞踢的同时向另一边闪身，离开这个前方是对手后方是墙面的包围圈。他侧滚翻到自己先前的位置那儿，拿了对手发射过来的匕首用作自己的武器以自卫，没有感受到第三个人的目光。

看来他的对手并没有同伙，某种程度上来说，迪克属实是松了口气。他也就不再试图遮掩身形，用匕首挡住两发对面发来的暗器，沉声询问：“刺……？”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不是，闭嘴。虽然这儿有铅但你要是真的说了不该说的被听到我可帮不了你。”

他的对手摘下装备，露出的面容赫然是他那位热心的邻居。片刻之后，邻居再次摘下了一层面具，露出了自己的真实面目。

迪克睁大了眼。

第72章Pourunnouveaumonde5

面前的人扯下那张制作精细、栩栩如生的用作伪装的面具，又摘下一直遮挡瞳孔的两个美瞳，澄黄色的、泛着荧光的眼睛投射出仿若实质的目光，令迪克的寒毛一根根竖起。

迪克看着他，微微一晃神，居然产生了一种照镜子一般的错觉。对面的青年，相貌实在是如此熟悉，以至于他闭着眼都能描摹出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