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一燃能看清。
黎无回朝车这边慢慢走过来,背后是像油画一般的天,还有一览无余的绿色山丘,因为距离太远,所以连山丘都很矮。
像从虚化中变得清晰的人。
其实这段时间她们风尘仆仆。
黎无回早已抛弃了时髦完美的穿搭,基本就是灰色系的防风外套和中帮靴,素颜,甚至皮肤都被哈萨克斯坦的大风吹得很干,头发也总是被吹得很乱,没有精心打理过,所以显得越发卷,也越发蓬。
可这个时候。
邱一燃突然觉得黎无回很美,像大气而不胆怯,缓缓披上金光的大地之母。
这种感觉让邱一燃发了呆。
回过神来后,她又低头看看自己稀里糊涂的穿着——
那她大概是在大地之母光辉下被晒得缩成一团的干瘪茶叶。
很狼狈。
黎无回走过来,手中似乎拿着什么东西。
车玻璃因为清晨水汽而变得雾蒙蒙的,邱一燃没看清。
直到黎无回上了车,上车的第一句话,就是问邱一燃,
“你今天腿还痛吗?”
邱一燃还是没看清黎无回手中拿着的东西。
“不痛了。”她摇了摇头。
之前在霍尔果斯,她的腿痛了一阵,为此还在医院吊了几天针。
但口岸办手续也需要时间。
她正好休息了一段时间,重新出发时,腿已经好得差不多。
于是从那之后,黎无回每天的第一句话就是问,
“今天你的腿痛不痛。”
而邱一燃也总是给出一样的回答,“不痛。”
像两个执行命令的机器人,要完成指令才能够开启每一天。
今天也不例外。
原本邱一燃以为——她们会这样持续到分开。
但今天有一个特例——车坏了。
邱一燃还没向黎无回说明,她不确定车是不是真的坏了,又尝试着打了一遍火。
而此时,另外一个特例发生了——
黎无回将手中拿着的东西递给了邱一燃,很简洁地进行说明,
“生日快乐。”
邱一燃的动作完全停下来。
太阳融到她搭在方向盘的手指上,很烫,让她忽然想起——
原来今天已经是她的三十岁生日。
三十岁。
原本是离她那么遥远的一件事。
如今却像是根落满灰尘的蜡烛,在不知不觉中就烧到了该到的地方。
邱一燃才突然觉得恍惚,她没想过自己三十岁这天会是这样——
一大早就因为熄火停在公路的车,打了好几天吊针才勉强恢复的残肢,在陌生国土像个迷路的人那般疲惫……
很蓝的天,很绿的山丘。美丽的黎无回,灰暗的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