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都是江公所书《辨症论》刻本,徐太医今日特地赠予诸位。”
厚重的书籍一本本被交到生徒们手上,都是市面上见不到精致品相。接到如此珍贵的赠礼,众人更是无不折服,恨不能马上伏地抱住徐太医的大腿。
接到书后,谢行也拿起来掂了掂。
厚厚的一本新书,做工十分考究,崭新的纸面上海散发着油松墨淡淡的香味。
放在市面上,至少能抵一两银子吧?
他正心情不错地盘算着收获,一阵意外的脚步声却在此时匆匆从门口闯入,打破了这一瞬的和谐。
抬头一看,竟还是之前那火急火燎来搬救兵的官医。
他面色严肃地走到徐鹤来身边,贴上对方耳朵说了句什么,接着便见徐鹤来神情一变,竟连一句道辞的话也来不及说,转身就往刚才来的方向大步折去。
见他匆匆就走,在场众人不禁暗自猜测起来。
“看来那病人很是棘手。”不知是谁低声议论了句。
跟着就有人发声:“方才徐太医也说了,我等为医者,绝不可以冷眼旁观。”
此话一出,立刻引来一阵赞同的附和。
“我等虽没有徐公的医术,也该效其心气。”
“说的好!我也愿往。”
听着这些年轻气盛的声音,谢行都替徐鹤来感到头疼。
别说他根本不短人手,就算要帮忙,恐怕也轮不到他们这些外来的学生。
“走。”见其他人都积极表态,李元孟也一把拎住正准备开溜的谢行,“咱们也去看看,兴许还能帮上什么忙。”
谢行踉跄两步,来不及脱身,便被他一股脑拉到那间病人房外。
好歹碍着官府的规矩,考生们不敢真正造次,只好堆在门外随时听候差遣。
先一步回到房间中的官医们,此刻大抵也没功夫来管这些跟来的小尾巴,倒映在窗户上的背影不时交错,无声传递出凝重的气氛。
谢行被挤得直贴在墙根上,可以清晰听见里面的所有对话。
“我们之前已按您的吩咐为徐举人覆了热奄包,其腹痛症状也的确见好了些。可他才一好转,就说还有文章要写,非起身不可,结果,结果只走出两步,便又晕倒下去。”
汇报情况的,正是两次来请的那位官医,说着说着,他声音也越来越低,显然对自己的失误十分懊恼。
“热奄包?”谢行原本心不在焉,听到这里不免也起了好奇,于是问李元孟,“师弟,你知道是什么吗?”
“就是药包的一种。”李元孟也只知道个大概,“但用来止痛的是哪一种,我也不是很清楚。”
“是用花椒、透骨草、威灵仙、细辛这几味药,放进足量大青盐里,包起来贴敷在患处。”接话的,却是不知何时挤来一块的吴恙。
他推了推眼镜,使劲往里面瞄着:“我每次挨打后就用那玩意,挺管用的。”
谢行心下了然。
和他想得一样,面对未知病因的急症,传统的中医师的第一选择果然是稳妥的外用药物治疗。
从那位官医的描述看,徐鹤来的处置并非没有效果。但面对极其凶险的急腹症,这种保守的疗法,恐怕也只能起到延缓症状的效果。
甚至,在面对一部分太有自我主张的病人时,这种缓解可能还会起到意外的反作用。
想到这里,谢行也跟着抬起脖颈,借着窗格的缝隙往里窥看。
以他的视角,正好可以清晰地看见周举人被扒开了外衣的肚子。
贴在上面的热奄包被慢慢揭开,接下来出现的一幕,令谢行视线倏然定格。
只见那文弱瘦削的身体上,整个腹部竟明显地隆了起来,被隔旁伸出的手轻轻一摁,便立刻紧张地绷成木板一般。
已经人事不省的周举人,仿佛受到极大的刺激,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谢行目光的焦点,慢慢停驻在那诡异隆起的肚皮上。
急性的腹痛,可疑的黑便,还有出现在眼前经典的体征,所有信息似乎都在暗示着同一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