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被翠花害怕自己的举动刺中,王中壮再也不能沉下心绪,他的眼睛渐渐红了起来,动作粗暴地抓住了翠花的手腕。
他像毒蛇一般轻笑着:“那也没有办法,你我已有夫妻之实,当初要救我的人是你,所以你也只能是我的人。”
翠花挣扎着,她哭喊道:“当初我就不该求爹救你,你这个疯子!”
“好啊。”王中壮另一只手也伸出来,似乎是要将拼命逃跑的妻子拽回怀中。
然而还未碰到她的衣角,一把拂尘已扫过他的双膝,他被迫跪在地上,再抬起头,翠花已经躲到了陆绾身后。
他满脸不可置信地看向妻子:“翠花,你给我下定身符?哈哈哈哈——”,他扬天长笑:“就说你怎么忽然知道这些,原来是有陆道长在背后推波助澜啊,哈哈哈。”
意识到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他嘲讽的看向陆绾:“陆道长真是下了一步好棋,知道我在乎的只有这一个人,用她诓我把真相说出来。哈哈哈哈,好,我服,不知路道长这么一个干净的人,要怎么处理我这个沾满鲜血的疯子啊?”
“在下没有折磨他人的癖好,届时自会给你一刀两断。”
“好,好。”王中壮望向躲在陆绾身后的那个玫红色背影,突然不知怎么了,心中五味杂陈,想流泪,泪水却怎么也留不下来;想对她笑笑,又想到自己刚被她出卖完,笑起来定是很难看的;又想对她解释什么,可解释再多又有什么用,这姑娘已经恨透他了,他可是亲手杀了她的心上人。
于是他还是把目光对向陆绾,听说陆卿回素来仁慈、但又刚正不阿,不知道一会对她说些什,会不会有用。
他直起身子,还是想让自己体面一点,他平生第一次真心实意地卖惨,:“陆道长,在下都要死了,可否成全在下一个小心愿,借一步说几句话。”
“师父。”夏之南道,“此人阴狠狡诈,万万不可。”
“无事。”陆绾收回“渡尘”,将道袍放了下来,矜雅地向前走去。
她蹲在王中壮旁边,道:“说吧。”
王中壮笑笑:“我这一生,其实挺没意思的,小时候被人抛弃,就眼前这个姑娘愿意替我发声。被商家人捡回去后当作下人奴婢一样使唤凌辱,好不容易商家覆灭,和我一起的兄弟逃了出来。回到家后,却发现这个家早已经没有容纳我的地方了。”
他抬头看向天边,神色恍恍惚惚的,好似在试图触碰遥不可及的亲情,可下一秒,眼神又变得阴戾了:“爹招呼我那个没用的弟弟吃饭,他吃得满嘴油光,像一个傻子一样,爹还笑呵呵地帮他擦去嘴边的米粒。而我那心心念念的姑娘,也蹦蹦跳跳地跑来,给他们一家子送粽子吃。”
“那天是端午,我记得,我被白布缠住身子,飘向深海的那天,也是端午。”
“不过,”王中壮举着下巴乐呵起来,“那天晚上我就杀了我的好弟弟,我变成了爹唯一的儿子,我也娶了我心心念念的姑娘,没准日后,我们还能有个大胖小子。”
说到这里,悲伤从他的眼里留露了出来,他叹了口气:“可惜不能了。”
“只是,”他忽然抓住了陆绾的胳膊。
“师父。”夏之南喊道。
“无事,为师心里有数,不用过来。”
“翠花她得了痨病,那些鳞片是我专门寻来的,道长可不可以偷偷瞒过她,把这些鳞片煮成水哄她喝下去?”
陆绾点头,扒开攥紧她胳膊的双手,“还有吗?”
“有,翠花她怕冷,马上又成了寡妇没人照顾她,道长冬天里,能不能帮着多给我家送去一些煤烧?”
‘可以,还有吗?’
王中壮又絮絮叨叨说了好多,他的目光越来越柔和,最终,一道白光闪过,一颗圆滚滚的脑袋便重重地掉在了地上。
只见那双深邃的眼睛依旧半睁着,顺着它的方向看去,依稀是翠花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