遂进本以为舒巧巧会继续盘问他的身份,却没想到是突然从另一方面究起了真假。一时的出乎意料让他如鲠在喉。
他低眸看向舒巧巧,终于回想起来这般对他审究的表情,一如当日对峙罗千金那般。
他亦清楚舒巧巧最终不过是想逼他将事情和盘托出,但他思及其中盘根错节,只能好言说道:“我身上所伤着实未愈,并未作假,策马之时不过是我强忍。”
他瞥了眼舒巧巧毫无变化的表情才继续说道:“舒丞相之事纷繁错杂,连我等旁观之人亦不能完全看清前后事因,并非如舒千金所想不想一一告知,而是着实无法。现下刺绣大赛在即,舒千金应当……”
舒巧巧哂笑一声打断道:“‘不能看清’?遂公子既能未卜先知,清楚将要煽动民女之人所为何人,亦清楚楼公子与民女见面所为何事,更是能在遇刺第一时间便反应过来背后谋策之人是谁……”
她眯起双眼紧盯着遂进的表情:“遂公子口口声声述说是因为愧疚而将民女救下,却始终不向民女透露半分其因为何,只让民女从旁门左道挖出一丝讹言。在民女看来,终究是民女这枚棋子不甚重要,遂公子才打算一直将民女当作蒙鼓人吧?”
“我……并非如此,我明日便可一一告知舒千金。”
舒巧巧呵笑一声,有些负气地将多出来的一床棉被甩在地上,干脆利落盖过头顶,不再搭理遂进。
可怜遂进这头还没问清楚“蒙鼓人”是什么意思,那头舒巧巧就已经拒绝交谈了。
遂进有些无奈劝道:“巧绣娘身上有伤,不宜接触冰冷地面,还是睡至床榻之上吧。”
语气甚至带了些哀求和卑微。
然而无人回应。
“巧绣娘?”
依然无人回应。
遂进叹息一声,只能蹑手蹑脚地吹灭烛火,在硬实的床榻之上艰难躺下,睁着双眼,直至天蒙蒙亮才渐渐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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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的果云镇没有夜生活,各商各户总是在天擦黑之时就闭门收市。因此为了补上时间差,商铺掌柜在天刚翻起鱼肚白时便开始着手启板。
此刻客栈外天色已经大亮,街道上摆卖早点的商贩吵吵嚷嚷、不绝于耳。
舒巧巧钻出被子,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惺忪睡眼盯了盯陌生的天花板,而后才发觉自己身下并不是冰凉的地板,而是铺上厚褥的床榻。
她一骨碌坐起身环视四周,房内空空荡荡,只遂进换下的旧衣物规矩搭在衣桁之上。身旁的被褥亦叠得整齐,只是其间早已没了那人的温度。
或许是因为昨夜躺的那会儿地板受了寒气侵袭,舒巧巧一坐起来就止不住地咳嗽,就差把肺部咳出来。
恒渡闻声在厢房外问道:“巧绣娘你还好吗?公子遣小的熬了些姜汤送来,绣娘醒来的话小的送进来吧?”
舒巧巧起身欲去开门,结果脚一沾地就如踩在棉花上的一般无力,“噗通”一声跌坐回床榻之上。
“巧绣娘?”
舒巧巧捂着嘴缓了缓咳嗽:“你进来吧。”
恒渡得到允许才推门而进,将姜汤和舒巧巧昨夜要买的两味药材轻置在桌上,转身却看见扶靠在屏风处的舒巧巧脸色苍白如纸,表情瞬间惊住:“巧绣娘怎的面色如此苍白?小的让冼太医来看看!”
“无妨,只是受了些许风寒,喝下姜汤就能好。遂公子呢?”
“公子怕打扰巧绣娘休息,去大堂用早膳了。”
舒巧巧颔首表示知道了,眉头紧皱着将那碗姜汤一饮而尽。
恒渡接过空了的药碗:“公子让小的转告巧绣娘,用过早膳后想与绣娘一并前往茶馆会见兰大人,如若绣娘还需要准备些什么,可以尽管告知小的。”
“那劳烦恒管家替我准备一个小火炉熬制这些中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