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有些阴森森地说,“三小姐,所谓‘孤阴不生,独阳不长’,阴阳互根,乃是亘古不变之理。任何极端状态都会失去其平衡,纯白之下是极致的黑暗。往往越是完美的人越藏着可怕的缺陷,越是心机深沉的人越是爱装良善……你信他,早晚把你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言之凿凿,听得虞羡鱼一愣一愣。
就在傅寄雪以为终于说动对方时,却听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句,极其犟种地说:
“你给我。”
“马上——”
“把我哥的衣服,脱下来,还给我!”
少女涨红了桃花般的一张小脸,长长睫毛颤动,上牙和下牙咬合在一起,磨得咯吱咯吱作响,看起来像是要嚼碎他的骨头一般。
傅寄雪见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还这般执迷不悟!
“你二哥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傅寄雪恍惚好像又看到那个男人的嘴脸——“生子当如虞寒仪”,这是酒鬼父亲天天反复在他耳边念叨的一句话。
而只要傅寄雪敢说虞二的一句不是,便会惹来男人暴跳如雷的怒吼,对方抄起粗粗的木棍,在他的头、背、腿一阵乱打,打得他断了三根肋骨,浑身青紫,卧床三天三夜不起。
简直像中了蛊一样!
有一次,他被父亲打到口吐鲜血,不知哪来的力气,直接冲到院中,举起一把柴刀,对准双腿之间,赤红着眼说:
“好,好,好!既然你这么想换个嫡子来继承你这几个破铜烂铁,我这个做儿子的,岂有不顺之理!”
说罢,他撩起衣袍,就要一刀下去,断了老傅家的香火。
他爹吓得魂飞魄散,劈手来夺,酒醒了大半。
经过此遭,才消停了一段时日。
傅寄雪感到一阵头晕,像是被一闷棍敲在了后脑勺上。
少女燃着火苗的眼,似乎渐渐与父亲暴怒的眼神重合。
少年眸光闪烁,像是神智有些涣散。他抖着嘴唇,哆哆嗦嗦地说:“好,好,脱衣服是吧?你以为我稀罕穿他的衣裳!谁稀罕!”
说罢,傅寄雪还真拽住了腰带,狠狠地扯了开。紧接着,他的手扯开衣襟,就开始脱衣服,露出锁骨和胸口一大片白皙的皮肤出来。
大奉民风剽悍,时常有那狂放不羁的名士,在吸食过那五石散后,赤足行走于街上。
兴致一来,便会脱下衣物、袒胸露乳,或疾走或狂奔。
从前虞羡鱼只是听说,没想到今日亲眼得见——傅寄雪这架势,是真要当着她的面,脱得干干净净了不是?
虞羡鱼目瞪口呆,尤其在视线触及少年靠近锁骨处,一条小鱼形状的烙印后,更加震惊:
“你——你真是星星?!”
关于过去的记忆只零星记得片段,可她清楚记得,星星身体上,也有类似的一个印记,是星星亲手烙印上去的,她看到的时候还心疼得哭了!
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的傅寄雪,耳边的一切声响,都宛如隔着一层水幕忽远忽近,哪里还顾得上“星星”“月亮”的?
他脱下那一件雪白的外袍后,怎么看怎么生厌,连拿在手里都感到十分硌手,遂转身走到路边——
这是环山的路,杂草丛生,下面是万丈深渊。风很大,吹得他发丝狂舞,眼眶赤红,已有了未来那癫狂名士的模样!
他的手一松,那衣物被风一吹,飘飘地远远地落到悬崖下面去,没了影踪。
“你!”虞羡鱼眼疾手快,伸出手,却抢救不及,没想到他这么癫!
见少女一个箭步,半个身子都探出悬崖,傅寄雪骤然清醒,后背顿时冷汗涔涔,下意识伸手扯住她后领脖子,拽她回来,呵斥:
“一件衣服而已,你不要命了!”
少年星眸含水,白皙的脸上,布满愤怒的红晕,额头亦是渗出细汗,唇红齿白,神色因羞怒和担忧,显出几分生动的艳色来,可谓是秀色可餐。
再搭配他不着一物的、精壮的上身,虞羡鱼倏地闭上眼,小脸红了个透——
傅寄雪倒没什么羞。耻的感觉,毕竟他往日在砺锋斋,和同窗儿郎们操练时,都会脱去上衣,那腰背肌肉练得漂亮极了,其他斋的好多女娘们都会借故经过,羞红了脸地偷偷看。
但这些人里可不包括虞羡鱼!
迄今为止,她只在梦里见过男人的裸。体,但那都是一闪而过,醒来后,那些画面就模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