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申时。
单兴为正对着厢房里的铜镜整理衣襟,突然转身,拽着耿陵的手腕往自己腰间比画:“快帮我看看,这玉带是不是歪了?”
耿陵被他晃得险些站不稳,抬手狠狠拍了下他手背:“再扭来扭去,你束发都要歪了。”
柳嘉之半倚在榻上好笑道:“我看你就差把【求关注】三个字写脑门上了。”单兴为正要反唇相讥,忽听得窗外楼下传来车马声。
“走吧,马车已经备好了。”柳嘉之起身,顺手抓起案头的竹扇——虽已是深秋,但她也染上了古人到哪都带把扇子的习惯,想起自己去年冬时调侃晏井承的话,不由摇着头笑了笑。
她挑眉望向还在对着铜镜调整玉带的单兴为,“不如把镜子也搬去?保准那位小姐一眼就瞧见你的风流倜傥。”
单兴为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铜镜,走到耿陵面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故作豪迈道:“耿兄,酒楼上下就托付给你了。”
耿陵没好气地拨开他的手,“放心,你就安心去会你的红颜知己。你最好机灵点,别真被人家当花瓶扣下了。”
柳嘉之笑着扯住单兴为的广袖,往外走去:“走吧,再晚可就失礼了。”转身时,她又对耿陵郑重地点点头。
耿陵颔首,“万事小心。”
单兴为被拽着,还不忘回头嚷嚷:“耿兄,要是有漂亮姑娘来酒楼,记得帮我留个名号!”回应他的只有耿陵甩来的一颗花生,精准地砸在他后脑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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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通判府门前,大门两侧的石狮子威风凛凛,门房早得了消息,见马车停下便立刻迎上来。
“单公子、柳姑娘里面请,我家小姐已在水榭备好了宴席。”门房满脸笑意,引着两人穿过九曲回廊。沿途丫鬟捧着鲜花、香茗往来穿梭,处处透着雅致,倒真像是一场寻常宴请。
单兴为瞧着眼前景象,激动得压低声音对柳嘉之道:“怎么样?我就说通判府诚心相邀!”
柳嘉之不动声色地打量四周,只见迎面来的丫鬟们都笑意盈盈,水榭方向也飘来阵阵乐声。
她不着痕迹地拽了拽单兴为的衣袖,轻声道:“那一会儿也机灵些,别贪杯。”
说话间,已到水榭前。
珠帘轻扬,一位身着鹅黄织金襦裙的女子款步而出,未语先笑:“单公子、柳姑娘,久仰大名。今日终于得见,请上座。”
柳嘉之微微福身,唇角含笑:“多谢杜小姐盛情,早闻通判府千金才貌双全,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单兴为潇洒地甩了甩广袖,长揖道:“能得杜小姐青眼,在下三生有幸。”
“莫要多礼,不必这般拘着。”她亲自上前挽住柳嘉之的手腕,另一只手虚引单兴为。
落座毕,八名丫鬟鱼贯而入。
转眼摆满的珍馐,光是碗碟便换了七套不同形制的青瓷,连银著的一端都嵌着温润羊脂玉。
每道菜呈上时,身后立着的嬷嬷便要高声报出菜名、典故,连斟酒的丫鬟都需踩着丝乐声的节奏进退。
柳嘉之暗自思忖,晏井承虽然有钱,但明面上终是算商贾,故而晏府总是少了这般森严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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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斓惜忽持酒杯举向柳嘉之,眸中带着惺惺相惜:“柳姑娘打理酒楼的手段,在益州城可是一绝。我虽不通商贾之事,却也想讨教几句驭人之术。”说罢抬手示意丫鬟布菜。
柳嘉之放下筷子,礼貌回礼:“杜小姐谬赞了,我那酒楼不过是烟火之地,哪比得上通判府这般钟鸣鼎食。”
忽将话题引向单兴为,“倒是单公子才高八斗,听说小姐相邀,喜不自胜呢。”
杜斓惜听闻这话,露出几分女儿家的娇态:“柳姑娘打趣我。”话虽嗔怪,眉眼间却盈着藏不住的笑意,不动声色转眸望向单兴为,眸光如春水漾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