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悠也不恼,语气轻松地说着风凉话:“照太后的话说,您一生无子,是因为从不积德?怪不得常年求神拜佛呢,怕只怕,神佛并不眷顾您这路人,瞧瞧,那命格可是好到没边儿了。”
字字句句如同利箭,直刺心头。太后一张脸渐渐涨成猪肝色。
怎么会有这种可怕的妖孽?你明明没做成最想做的事,她给你摆出来的局面,却是方方面面指向你,无可辩驳。
再艰难,该说的话,太后也得说:“到底要怎样,你才能向皇上求情,放谢家一马?”
“谢家这样很好,求仁得仁罢了。”贺兰悠退后两步,冷眼打量着太后,目光冷酷,“太后过来,不是与臣妾商量迁居哪一处行宫么?”
“……”太后抬手,费力地拍抚着心口,随行的王嬷嬷连忙上前搀扶。
贺兰悠盯了王嬷嬷一眼,“送太后回宫,无事不要四处走动,万一出了闪失,护主不力的罪名,你可担得起?”
王嬷嬷心里大呼冤枉,面上只能恭顺地称是,哄劝着太后回了慈安宫。
当日,几位太医相继去了慈安宫。
太后急火攻心,病倒在床。
贺兰悠命各处照规矩行事,不要怠慢了太后。这人要是死了,又得哭丧跪灵,所需花费甚巨,如此,能活着还是活着吧。
太后在后宫闹腾着,前朝一刻都没闲着,谢家的事终究明发旨意,有了定论:
谢国公生前谋害重臣,罪不可恕,褫夺英国公爵位;
谢世子与其父沆瀣一气,褫夺世子爵位,判流刑。
此外,谢二公子谋害父兄一案尚无结果,皇帝着刑部落力查实。
最后,皇帝给予贺临丰厚的赏赐。
贺临并无伤病在身,对妹妹要说实话,对着皇帝自然要卖惨称病,请求在京城将养三两个月。
萧灼准了,赏赐诸多珍贵的药材补品。
事情结束了,谢家这堂堂太后母族,成了无官无爵的空壳子,太后每日为此嚎啕大哭。
萧灼终于肯见她了,驾临慈安宫,却也只是在正殿独坐一阵便走人,等到太后不再每日号丧,他就像是忘了自己是有后宫的人,日夜停留在两仪殿,倒是前所未有地勤政起来。
隔三差五的,萧灼惦记儿女,命常久福将两个孩子接到两仪殿。
贺兰悠没意见,孩子多见见父亲只有好处。实际上,这也是她心情很矛盾的一件事:自己是真不想见到萧灼,孩子却不能跟没爹似的成长,想要找到两全其美的那个度,几乎是不可能的。
余下的夏日光景,就在帝后无声的冷战对峙中过去。
选秀也到了最后的阶段,入选的名单相继送到萧灼与贺兰悠手中。
本也该给至今病恹恹的太后一份,但萧灼禁止宫人送过去,甚至于,不准跟太后提选秀的事。再让太后掺和,加上皇后那个做派,后宫不定变成怎样奇奇怪怪的地方。
贺兰悠拿到名单之后,第一眼就看到了付明萱的名字。
这是必然入选的一个人,萧灼生母的娘家侄女,西域总督之女,在勋贵之中,亦是天之骄女。
贺兰悠也已想到,付明萱的位分低不了,一进宫就跳到四妃一个位置上,也不是不可能的。
不论从哪方面来讲,萧灼都少不得跟她杠上,置先前那一口气,既然打定主意要闹事,就得有引子。
付明萱时年十六岁,在西域长大,以前回京时与贺兰悠并没碰过面,别说性情,贺兰悠连人家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她不知道不要紧,有知道的。
萧灼这一辈里,有四位公主,她记得,有两个都与付明萱打过交道,临安公主更是提起来就很厌烦的样子。
只是,临安也是没溜儿的德行,出孝期之后就离京游玩去了。
贺兰悠提笔给临安写了一封信,提了提付明萱一准儿进宫为妃的事,请她要是没要紧的事,不妨从速回京。
的确,她没安好心,先一步找了个帮自己收拾付明萱的帮手。问题在于,进宫的人大多数都不会对她存一分善意,付家门里走出来的嫔妃,认定自己能取代她都很正常。
转眼间,到了选秀的吉日。
贺兰悠循例穿戴明黄色皇后服饰,与萧灼一同现诸人前,过目参选的秀女。
落座时,萧灼轻轻扶了贺兰悠一把。
贺兰悠看他,抿出愉悦的微笑。这类事她是第一次经历,还挺有兴致的。
萧灼却不知哪根儿筋又搭错了,瞬间黑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