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常年风沙侵蚀,此处的石柱上形成了大大小小的圆形孔洞,每当戈壁的风吹过,这里的石柱便会回荡起阵阵凄婉的回音。而辽城又曾经历数次战役,数万白骨无处埋葬,藏于沙土,散在风中。人们都说,回不到家乡的将士冤魂游荡在此,日夜哭泣。
因为不详,平日里几乎没人愿意接近此地。
秦致明显是个例外。
她轻车熟路地在高矮不一、形同迷阵的鬼哭林里穿行,在一个看似并无特别的石柱前停下。她蹲着身子往石洞里掏了掏——拿出了一本书。
她翻开青檀皮制成的卷轴,首行赫然写着:阵图。
阵图乃战国名将白起所作,记载了他亲自推演的阵法和战术布局。这本阵图虽并非原本真迹,但据说也是流传至今为数不多的遗本。秦烈得到此书后也是珍藏在藏室里,废了秦致好一番功夫才偷出来。
她喜滋滋的翻看着其中内容,边看还边爬上了一个石柱,站在高处俯瞰,想象着自己指点沙场,行军布阵。
秦致沉浸在阵法精妙,不知看了多久。
她将看过的部分卷了卷,眼角余光却闪过一道人影。
她心道奇怪,站直了身子,因为居高临下,下方的情形一览无余,她也清楚的看见了那人的脸——居然是前几日带回裴止的捉生将。
秦致盯着这人,只见他走路也走地鬼祟,时不时转头环视一圈,像是生怕被谁发现了一样。
她心中疑虑陡然升至了最高点。
放下手中兵书,秦致三两下爬下石柱,隔了一段距离悄悄跟在他身后。
没走多久,那捉生将停了下来。
而他显然不是独自一人来到此处。
可惜秦致并不敢跟的太近,从她的角度只能看见捉生将在和另一个人说些什么,既听不清他们谈话的内容,也因为被石柱挡住,看不清另一个人究竟是谁。
秦致有些恼火,她踌躇了一会儿,决定冒险往前再挪两步。
她猫着身子轻轻抬起腿,谨慎地往前迈了几步,可这一片沙丘上尽是石砾,随着她落脚,还是发出了沙沙的声音。
二人的谈话声戛然而止。
秦致一颗心跳到了嗓子眼,背上瞬间浸出一层冷汗。
她握了握拳,心一横,打算在逃跑前再看一眼。
她抬头看去,却发现那两人仍在原地,好像并没有发现自己。
只是捉生将的脸色十分难看,低着头缄默不语,像是二人有了什么争执。随着对方又说了什么,他一脸惊疑地抬起头,战战兢兢地向后退。
而他并不是主动向后退去。
是和他交谈的另一个人一步一步逼近,仿佛是狩猎者把猎物逼到角落那般,才让他不得不后退。
而随着另一个人的逼近,他的身影也终于暴露在了秦致面前——居然是裴止。
秦致瞪大了双眼,一瞬间都忘记了自己是在偷看。
还好裴止他们似乎也在激烈争论些什么,并没有注意到石柱后边的秦致。
也因为隔得比方才近了,秦致终于模模糊糊地捕捉到了一些只言片语,什么“条件”、“母亲”、“不日出兵”。
虽然没能完全听清,但秦致大概明白了一件事:这个裴止,绝不是他表现出来的那样仁义纯善,他的到来,很有可能是一个从头到尾的圈套。
想清楚这一点后,秦致心脏砰砰直跳,手心都冒了一层薄汗。
太激动了,太激动了!
秦致看裴止的眼神就像盯上了肥肉的饿狼。
识破敌人的奸计、捕获奸人,扭转战局,这不就是传奇大将应有的生涯开端吗!
秦致已经能够想象自己名留青史的人物传记了。
也许是她的眼神太过炙热,不远处的裴止仿佛察觉到了什么,警惕地扫了过来。
秦致猛地清醒过来,敏捷地蹲下身子,藏在了石柱后面。
此处正好是裴止的视线盲区,他发现并没有什么可疑之处,才缓缓收回视线。
轻声呼了口气,秦致小心翼翼地挪了个位置,跑到稍远一点的地方继续观察。只见二人都恢复了冷静,捉生将拿出一踏类似信笺的东西,用麻秸做的取灯和硫黄一点,把这些信物尽数烧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