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致点了点头。
她回长安不久,记得住名字的人不多,这个王缄还真就是其中一个。
近年战马匮乏,精骑战力明显疲弱,父亲不得不用私盐和草原部落易马,才勉强保证军需。这事虽从未翻到明面上,朝廷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总归是触动了某些人的利益。
比如说,王缄他爹。
秦致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还以为你有多清高呢,怎么张口闭口也离不开你爹啊。”
王缄蹭地一下站了起来,怒道:“我堂堂正正科考登贡,靠的可不是父荫,你有什么资格和我相提并论!?”
秦致见他这么容易就恼羞成怒,觉得好笑,正想再开口刺激刺激他,却听见一个带着些愠怒的清亮男声道:“赋诗作文只会请人代笔,也能叫堂堂正正么。”
这话一出,一直悄悄围观的众人立刻低声私语起来,看他们的反应,倒像是早就知道此事一样。
就是不知道谁这么好心,帮她当着王缄的面给他拆台。
秦致好奇地看过去,只见一个身着绛紫色团领袍的男子站在不远处,他头戴青黑色软纱幞头,后垂两条飘带,如暖玉一般的脸因为不悦而添上了几分凌厉。
被当众戳穿的王缄半张着嘴,就要发作,又在看清来人后,硬梆梆地把还没说出口的怒骂吞了回去。他半拉着脸,有些敷衍道:“见过清源郡公。”
说完,他撇了撇嘴,甚至没有掩饰自己的不满,“清源公若是没有证据,如此轻信这等故意中伤人的流言佞语,未免有些太草率了吧。”
李琛皱了皱眉,不再给他留一分情面,毫不客气地直接道:“看来王家郎君的意思是要我准备好人证物证,送到令尊面前请他过目了?”
王缄脸上的血色瞬间褪了个干干净净。
他没了方才耀武扬威的气势,僵着脸,瞪着眼,却不再说话。
李琛则走到了王缄跟前,和秦致隔着几步的距离,终于注意到了那道注视着自己的目光。
意识到这道目光是来自谁之后,他感觉自己的耳根好像在发烫。他轻咳一声,道:“今日之事就到此为止吧。”
王缄沉默着没说一句话,狠狠剜了秦致一眼,带着身旁帮人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一通闹剧落幕,那些悄摸着看热闹的众人也都默默跟着走开,就连坐在秦致身边的几个女伴也突然有了要紧事,打了声招呼后便一阵风似地散了。
偌大的园林,只剩下了秦致和李琛二人。
李琛深吸口气,转过身,柔声道:“在下李琛,字匪石,见过秦小娘子。”
秦致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他,回礼道:“秦致,字归安。”
李琛视线在地上乱扫,睫毛轻轻颤动着,“方才我来迟了,让那王家郎君口出狂言惊扰了小娘子,实在抱歉。”
秦致笑道:“你刚刚不是帮我说话解围了吗,干嘛还道歉呀。”
李琛却格外认真,“是我来迟,小娘子才受此惊扰,怎能不道歉。”
说完,他想了想,还是担心方才王缄说的话影响了秦致心情,安慰道:“王家郎君性情轻狂,他说的话,秦小娘子不必介怀。”
秦致摆了摆手,毫不在意道:“就他那三两句不咸不淡的讽刺,还不够我下饭呢。”
李琛一下子轻松了许多,终于忍不住笑了,“秦小娘子气度过人,是我多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