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春愕然抬眼,却只瞧见瞿芙充盈于两眼间的死意。
下一瞬刀尖破入皮肉,眨眼间,匕首已刺进胸口半寸。
粘稠的血红之色迅速从瞿芙的心口迸溅至腹部,无尽的血腥气充斥在明春鼻中。
好在瞿芙因中了迷药,气力耗尽,刀刃未得完全深入。
明春望着自己满是血迹的双手,惘然四顾,一颗心犹如平原跑马,久久不能平息。
尽管非明春所愿,但刀刃穿破皮肉的沉闷之声犹如在耳。
瞿芙此举是诛心无误,料定她不敢动手,竟握着她的双手自裁。
她在报复她的激将之语。
事情不该到如此地步,明春从袖中倒出李韦秋给的各色药瓶,她记得,黄色是止痛的丸药,从中倒出两粒,托着瞿芙的下巴让她服下。
她咽了咽口水,将床褥撕成长条,极其小心地将瞿芙胸前的匕首缓慢拔出,轻轻掀开左襟,用以止血的药粉撒在创口表面。
直到用布条给瞿芙包扎完毕,明春才脱力坐在一旁,抬袖拭去满面汗珠。
听着暴雨砸在木板上的声响,又见雨水从缝隙中渗入地窖之中,明春起身将瞿芙捆到石床之上,晃晃头沿着木梯爬了出去。
残夜渐浓,冰凉的雨水与沁入肌骨的寒意让她清醒了几分,无需思量,她小跑着冲回浴房收拾残局。
瞿芙带来的竹篓里藏了刻有云光姓名与生辰的简陋牌位。
她将牌位与所有纸钱丢进铜盆之中,火舌顺势扬起吞灭所有。
火光跳跃时,明春打了盆水,跪地清理衣衫和脖间手臂上的血迹。
外间的雨渐渐停了,乌云散去,月亮隐隐可见,她从铜盆的水面上看到一张瘦弱白皙的面庞,弯弯柳叶眉下的双眼里满是散不开的浓愁。
她不禁伸手朝水面拂去,水波荡漾,面容却瞧不清了。
这是明春的脸。
念及这几日的遭遇,她不禁想,这样一个纤弱的女子是如何成为齐王府的暗子的,生活所迫么?还是同她一样,被仇恨蒙蔽。
她手心合十,虔诚跪地,在心中默道:可惜你我不曾相见,也不知你的魂魄现下归于何地,若今后有缘知晓了你的苦楚与所求,你想做的我会替你做到。
愿死者往生,亦感念再造之恩。
思罢,她跪地对着火光、月色、滔滔不绝的流水拜了三拜。
铜盆中的火光渐熄,明春将灰烬皆倾倒于鸲鹆沟的溪水中,前尘事毕,今后她只是一个名为明春的暗子。
她换上瞿芙带来的衣物,束好瞿芙常梳的发髻,披着斗篷往山上疾步走去。
回到通院,房内的灯火已经灭了。
明春掀起门帘,朝瞿芙的床位走去,轻轻推了推身旁的阳妗,见她醒了立马作势躺下。
阳妗醒来后打了个哈欠,随意瞧了眼,迷迷蒙蒙问道:“你们怎么去这么久,阿春呢?”
明春压低声线;“等雨停耽搁了会儿,阿春肚子不适去茅房了,明早有得忙,赶紧睡吧。”
阳妗点头,就着困意闭上了眼。
明春与瞿芙声音很相似,稍作变幻便可糊弄。
见她睡了,明春小心翼翼从被衾中起身,出了门,绕道往茅房背后的小屋走去,那里的柴火堆下有她方才藏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