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沉,残阳将颓,染透层云如金,远山衔日,苍茫暮色渐合。
江稚微与他并排走着,发丝随风轻扬,她始终不语,只听得远处归鸟啼鸣与绣鞋踏过青石板的细微声响。
“可觉寒凉?”又是沈瑜白先开口,他袖间手指似乎微微动过,却终是未抬起。
江稚微轻轻摇摇头:“劳官人垂问,风虽凛冽,有官人赐的披风,倒也不算难捱谢。”
“那便好。”
江稚微颔首,目光掠过他眉宇间未散去的倦意,轻声关切:“官人晚上还有公事处理吗?”
沈瑜白声音有些低哑:“倒也还好,晚上只余一些寻常公文,不妨事的。”
“官人可是身子不适?”江稚微侧首轻问,话音未落,昨夜荒唐忽涌上心头,面上又是浮现怍色,莫不是昨晚着凉才惹得不适?江稚微颜汗,声音愈发轻了,“不如叫妾身替您诊治?”
不想沈瑜白竟眸光骤亮,连带语气都上扬几分:“娘子还记得。”
江稚微顺应着奉承:“记得的,官人的事自然是要上心的。”
“谢过娘子。”
回屋里一瞧,江稚微探过他的脉息,才发觉他身体微微有些发热,仔细探过,沈瑜白脉位浮浅,紧绷如弦。虽额头发烫,脉象却透着寒意,正是风寒郁而化热之兆。
沈瑜白果真是病了。
江稚微稍稍有些愧意,她抿了抿唇:“您既身子不适,怎的也不早些言语,早知就快些回来了。”
“说来惭愧。”沈瑜白以拳抵唇轻咳一声,他眼尾微弯,映着微亮的烛光,缓声道,“昨夜怕是疲惫过度,竟被雪绊了个趔趄,衣衫有些湿,却也就直接回了,想必那时着得凉,怎能怪得你?”
江稚微心中有些沉重,她觉得事情似乎更糟糕了。
沈瑜白未明言,她却已了然他的心思。
“我去给您煎药,官人且安心歇着。”江稚微不好再耽搁,转身便要去备药,若再拖延,他的病势恐怕加俱。
“兰芷,膳食可已备妥?”
兰芷低眉应道:“回小姐,都已备下了。”
江稚微起身道:“你先去张罗饭食,待我配好药,再遣人煎上,待官人用完膳,趁热服下,公事料理妥当后好生歇息一夜,想来便能舒缓许多。”
“稚微,”沈瑜白忽然伸手,修长的手指轻轻扣住她的手腕,“难为你挂心了。”
江稚微身形一晃,只觉他掌心温热,惊得连呼吸都停滞,她慌忙垂眸,不着痕迹地抽回手臂:“官人好生歇着,妾身。。。先去备药。”
指尖残留的温度灼人,这还是她第一次与他肌肤相触。
江稚微扶额,心下暗叹,既已结为夫妻,这般避讳反倒奇怪,难不成真要躲他一辈子?
想到这,她不由浮起一丝自嘲的苦笑,谁曾想阴差阳错,竟与他这般稀里糊涂地绑在一处,往后时间,怕是都要在这方寸之间消磨殆尽了。
横竖不过是个权宜之计的幌子,待沈瑜白迎了正经夫人过门,自己这般微末之人,怕是要被弃如敝履,到时或许能再寻个清净去处。
她这样的人,连为家族洗冤都要攀附着他人曲意周旋,才能勉强够到一点真相,现实也是的,任凭她如何焚心以火,终究是力有不逮。
她痛恨又无力,可她决意不会放弃,宁愿燃尽自己。
江稚微拣出午间取回的药材,指尖在药材间略作停顿,挑选着择了几味搁进青瓷小碗,待收拾妥帖,便拢着衣袖转回内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