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她呢?隋蓬仙扪心自问,然后得出了一个她不想承认的答案。
她最讨厌的就是‘责任’二字,赵庚的问题让她下意识又联想到红椿侃侃而谈的那些话,对于自己不确定、未曾踏足过的领域,她下意识地感到抗拒,但她又不想让赵庚小瞧了去,加重语气又重复了一遍:“当然,我就是这么热心肠,不行吗?”
“当然可以。”
赵庚并没有追着问,隋蓬仙暗暗松了口气,却又听得赵庚继续道:“二来,是为我主动提及解除婚约之事向你道歉。”
察觉到站在他对面的女郎身躯倏地变得紧绷起来,赵庚声音不自觉压得低了一些,受到主人过分认真的情绪感染,连滚过她耳畔的话语都逶迤着沙沙的酥意,催动着她才平复不久的灼烫感,隋蓬仙只能费劲儿地压下被勾缠得不安分的心跳,呼吸都变得迟缓几分——要让她在赵庚面前出丑,她宁愿跳下池塘好好冷静冷静。
“实不相瞒,我后悔了。”
正在努力和自己奇怪的身体反应做斗争的隋蓬仙听到这句话,脑子一时没转过圈来,抬头看向他。
懵然微惊的神态半点儿不作伪,美艳到近乎咄咄逼人的脸庞上难得露出些傻乎乎的神色。
赵庚面不改色,手背上的青筋鼓得更加明显,蓄势待发的蟒蛇被主人死死压着,盘踞不出,只敢偶尔探出一双渴望的小豆豆眼,贪婪地紧盯着它心仪已久的猎物。
“先入为主,自以为是——乃是兵家大忌,我刚回汴京就犯了这样的错,实在惭愧。男女婚嫁之事,男人天生就占了世俗之见的便宜,我主动提出解除婚约之事,令你感到冒犯不快,更是我的罪过。倘若我早些知道——”
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隋蓬仙飞快地看了他一眼,险些被他灼烫到快要烧穿衣衫的视线给惊到炸毛。
这人面上看着挺冷静的,怎么盯着人的时候这么可怕!
隋蓬仙心里发慌,和他四目相对,硬撑着不肯先移开视线,故作镇定地替他接了下去:“倘若你早知道,你也会见色起意,然后呢?”
见色起意。
赵庚没有否认,话锋一转:“你放心,应承过你的事,我不会食言。今日我来的另一桩目的,便是与侯爷商量解除婚约的事。”
话题一下转得太快,隋蓬仙险些被这句猛地转道的话给撞晕了头,过了几息,她往后退了一步,冷笑道:“国公爷一箭三雕,一箱子东西全了三件事,可真是老谋深算,算无遗策。”
浑身的毛都炸起来了,根根竖得比钢针还要尖锐,恨不得把他给扎到漏气。
他摇头:“明日还有,不止这一箱。”
隋蓬仙讥讽地抱紧手臂:“也是,定国公府家大业大,解除婚约这种事当然也是大手笔。”
“不是解除婚约。是提亲。”
男人沉稳而笃定的语气让隋蓬仙一时没反应过来。
“解除的是隋、赵两家长辈定下的娃娃亲。我上门提亲,求娶的是我真正心仪,想与她白头偕老之人。”
他语气里珍而重之的意味太浓、太烈,隋蓬仙满心的讥诮和不快顿时像是被人捅了一个小洞的气球,没一会儿的功夫就溜得无影无踪,那股不知所措的,混合着惊讶、羞赧、得意,还有高兴等等复杂情绪的心情一路欢呼高歌着占据了上风,把她的心挤得满满当当,只剩下眼前的男人。
他望着她,目不转睛,脸上的神情无比肃穆,像是临战前冲在前锋的战士,等待着她的决策落下,他就会义无反顾地上场厮杀,为她取来最珍贵、最闪耀的战利品。
很少——不,是从来没有人用这样的眼神看过她。
这个世上当然有疼爱她、喜爱她的人,她的外祖母、舅舅、舅母、红椿……
但她们看过来的眼神,都不会给她这样身心俱颤的震撼。
良久,在赵庚喉间发渴,忍不住轻轻咽动喉咙的时候,她终于开口了。
“为什么要先退婚,又提亲?”隋蓬仙的语气有些生涩,像是遇到让她不解的难题,“……结果不都一样么?”
“怎么会一样?”
看出她眼里下意识的躲闪和不服输的倔犟,赵庚叹了一声,抬起手轻轻捏住她精巧的下巴——动作十分熟练,像是做过千百遍。
她细腻柔润的肌肤触感好过他曾经接触过的一切事物,裹在衣袖里的手臂上青筋纵横、迸起,他忍耐着,不想因为过低的自控力吓坏她。
“定下娃娃亲时,决定权并不在你我。我向你提亲时,你完整地、独立地拥有答应我,或是拒绝我的权力。”
隋蓬仙下意识顺着他的话说道:“那你就不怕我拒绝你?”
她说话时,朱红饱满的唇瓣微动,差些就要擦过他指尖。
“我说过,你拥有拒绝的权力,随你如何取用。”赵庚微微一笑,语气温和,浑然不觉自己说出的话会在她心头砸下怎样的波涛,“你拒绝一次,我就再上门提亲一次。直至你消气,直到你愿意。”
他顿了顿,捏着她下巴的手缓缓上移,摩挲过她嫩如新荔的腮。
“我要你心甘情愿,风风光光地嫁给我。”
他话音落下,被他抚过的地方像是着了火,烧得她面颊绯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