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于来时两人刻意保持的一前一后的距离,回去时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得便有些远了,侯夫人看着赵庚先行入座,过了好一会儿,才看见她那个不让人省心的女儿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走了进来。
该不会是她故意得罪人家,想要取消这桩婚事吧?
这样的忧虑盘旋在侯夫人心中,偏偏赵庚表现得和刚刚别无二致,看不出有什么被冒犯之后不快的痕迹。
等到宴席散去,她心里憋着一口气,把想要开溜的女儿扯回了自己的院子里。
“你方才和定国公都说了些什么?他可表现出中意你的意思么?”
隋蓬仙有些不耐地低头拨弄着手腕上的珊瑚手串,随口道:“不记得了,或许有吧。”笑话,就算她生气于赵庚见识过她的美貌之后仍然无动于衷坚持要退婚这件事……她也断然不可能在母亲面前表现出来。
侯夫人怎么会看不出她话里的敷衍之意,还想接着追问,就见隋蓬仙朝她伸出手,一脸理直气壮:“进宫参宴还得置办新行头,我没钱了。”
前几日不是才给了五千两?
侯夫人皱了皱眉,但她生来富贵,长到这个岁数从来没有为金银之物发过愁,见女儿想要,她转头吩咐慈姑去她妆奁底层拿三千两银票过来:“你难得进宫,是该打扮得漂亮些,若是不够再遣人来问慈姑拿。”
红椿低眉顺眼地接过那一沓厚厚的银票,听自家大娘子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侯夫人还想接着问她,拿到银票的隋蓬仙自觉不想再留在这里,寻了个由头飞快溜了。
看着她跑得比谁都快的背影,侯夫人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徐徐吐出一口气:“这个孽障……”
……
朱境殿内
崔贵妃进来时便看见满屋子的人围着女儿转,绫罗华衣、金玉花冠乱糟糟地摆了一地,不由得皱起眉毛:“这是在做什么?”
宫人们连忙停下手中的动作,低下头朝着后宫之中最有权势的女人行礼,口呼‘贵妃千岁’。
寿昌公主笑嘻嘻地从人群里探出个脑袋:“母妃。”
看到一身花枝招展的女儿,崔贵妃脸上的神情缓和了一些,她走上前去帮女儿扶了扶头上戴着的莲花冠:“是在为明日的宴会做准备?”
见女儿点头,崔贵妃笑着点了点她娇红的脸:“真是奇了,从前你是最不耐烦赴宴的……让我猜猜,是为了忠毅侯世子吧?”
明日的宴会是崔贵妃借着女儿的名头,请诸家官眷入宫赏花,一来是为了让女儿多见一见汴京的重臣家眷们,二来也是借着这个由头向臣民们委婉地传出讯号——不要再为骊山围猎的事风声鹤唳了,日子该怎么过就怎么过。
这样一来参宴的自然只有内眷,忠毅侯世子这样的外臣是不能一块儿参加的。
寿昌公主脸上的羞怯笑意很熟悉,熟悉到让崔贵妃原本含笑的神情缓缓一滞,她没料到,向来喜新厌旧,或者更直接地说,是对很多事的热情都不过昙花一现,转瞬便将它们抛诸脑后的女儿这次像是认真了。
崔贵妃身边的霜降示意殿内侍奉的宫人都先退下,又扶着崔贵妃坐在罗汉床上,笑声道:“公主如今到了知慕少艾的年纪,娘娘得多为公主寻一些珍奇首饰压箱了。”
霜降是在崔贵妃当初还是王府一个不起眼的侍妾时就在她身边伺候的人,风风雨雨过了这么多年,如今连寿昌公主都要乖乖叫她一声‘姑姑’,偶尔与主子们说几句玩笑话再自然不过。
寿昌公主扭捏了一下,捂住脸羞赧道:“哎呀,你们说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崔贵妃看着天真烂漫的女儿,犹豫了一下,心里有了决策:“罢了,你能多交些朋友也是好的。忠毅侯府的千金素有美名,若是能合你的脾性,多多往来也无妨。”
寿昌公主等的就是这句话!
她已经开始畅想与心上人的姐姐交好之后常去忠毅侯府做客,借机偶遇心上人的甜蜜日常了。
崔贵妃看着很快就高兴起来的女儿,眼眸中闪过几分不忍,伸手摸了摸她细嫩的脸。
寿昌公主自小备受宠爱,习惯与母亲这样亲昵的动作,蹭了蹭她的掌心,心里一片快然。
只是她没想到,心上人姐姐的脾气居然比她还难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