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五脏六腑被错了位,那鹰却穷追不舍,又张着尖利的喙朝着赵位而来。
赵位滚了一圈,偏头又看云缘。她已然雕完了狼,只需轻轻一口气,那狼便会扑上来。
她坐在院落里,那张吃饭的矮桌上点着昏黄的油灯。微光照亮了她,裙摆堆砌在脚边,半人高的狼盘卧在她裙边。
云缘面色冷静。
“一炷香,我只给你一炷香。”
用着剑谱的剑法过了五招。赵位想起了他掉入的那个无底的洞穴。
鹰终于被一箭穿心,停在半空中挣扎着扑腾几下翅膀,死去的鹰身又变回了一堆碎木。
赵位遍体鳞伤站在云缘跟前,云缘吹走雕狼的木屑,那匹狼活生生站起来,半个人高。
赵位执剑,对着狼。
云缘未理会一狼一人的战况,又埋头于新的木雕。
三个晚上,从黄昏到晨光熹微。
院中碎了一地的木头,赵位单腿跪在地上。杀完了最后一条蛟龙,他唾了一口血,又渐渐松开剑,张开臂,脱力躺在一地木屑中。
东边红云初现,突然之间似是召开一道道剑锋,从远处延伸着蔓延开。
那女子用手掸衣。她依旧是碧色的衫,长发蔓延到腰间,眉眼也是赵位熟悉看不透,闲庭信步到躺着的他跟前。
问他:“东西都收拾好了?”
赵位看着她,十四岁的少年,罕见的失神,和往日一般如雪低沉的声调,却带着情绪。
“是你总先弃我。”
云缘哭笑不得,也蹲下来,乌黑的发淌过少年的肩头。她圆润温和的眼笑看他,开口。
“我总归不在你身边,练剑又忌讳多得紧,是觉得这样也好。”
赵位闭眼。他一向知道云缘吃软不吃硬,自己以往仅有的体面也只在她面前装腔作势,便装作如何也不在意,便是如何埋头于手上事,却也难掩心生落寞。
赵位叹了一口,觉得不大妙。
李关山如期到茅屋门口接赵位,一开门却见到云缘。
脑中闪过什么,未曾来得及细思,赵位便出来了,不动声色地挡住云缘。
他如今已和云缘一般高了。
云缘在他身后,看着少年的后脑勺,想起第一次见赵位时,他还比她低了半个头,就穿着那么一身挂满了血的旧袍,一动不动地,躺在死人堆里奄奄一息。
醒来后,也跟头会咬人的狼崽子一样,就算腿脚有伤,动不了,眼里也满是警惕,自己一旦有所动作都要紧紧盯着。
如今,赵位站在李关山跟前,少年人已褪去些许青涩,他黑了许多,也长大了那么一岁。
“李兄,我不去了。”
李关山显然皱眉一瞬,不过又开口问道:“容我冒犯,可问得原因?”
赵位又回头看了一眼云缘。
“我阿姐回来了。”
阿姐?
云缘细品,没忍住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又对上赵位理直气壮的眼,终究忍下去。她轻轻朝李关山点了头。李关山显然不信这个原由,却终究不好再问什么,只得撩袍草草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