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郁利落地撒完最后一把“精华肥”,成功将玛丽的注意力焊死在那袋可疑豌豆上,玛丽心不在焉地挥手赶人,眼神黏在豆子上撕都撕不下来。
仓库缩在主堡后头,紧挨着马厩和工具棚,鲜少有人来。木门虚掩着,褚郁手指刚搭上粗糙的门板,旁边工具棚就“咣当”一声巨响,踉跄着撞出个庞然大物。
是昨夜留宿的格里菲斯,他完全变了个样子。
昨晚宴会上那套不合身的粗呢外套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件围裙。
大片大片暗褐色污渍糊在上面,某些地方浸透成深黑色。虬结的手臂肌肉此刻微微打颤,皮肤上糊着汗水和某种粘稠难辨的污垢。
标志性的猪头面具歪挂在脖子上,整个人透着一股被榨干最后一滴机油的报废机械感。
格里菲斯那浑浊的眼球迟缓地转向褚郁,目光在她身上停顿了一瞬,却没有像昨天那样流露出鄙夷。他甚至懒得张嘴,只是喉咙里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极其沉闷的咕哝。
褚郁一秒切换到“受惊鹌鹑”模式,惊慌失措地推开仓库门闪身进去。
门缝外,格里菲斯的身影在小径尽头摇晃着消失了。
仓库里堆满了杂物,农具、旧挂毯、绳索……褚郁好一阵考古挖掘,终于在墙角刨出几卷蒙尘的布匹。
玛丽嘴里的“旧布头”……嗯,诚不欺人。灰扑扑,质地糙得像砂纸,亚麻混着劣质棉,虫蛀的眼儿比筛子还密布。
不过无所谓,反正无论她挑拣出怎样一块,在既定的“剧情”面前,大概率都难逃被撕碎的命运。
果不其然,她刚抱着“限量版灰耗子皮肤材料”踏出仓库门,前方回廊转角就传来尖锐的嬉笑声,她那两位名义上的姐姐——克拉拉和塞尔玛,正朝这边走来,显然是刚从“贵族养成班”下课。
大姐塞尔玛顶着“温柔鹅黄蕾丝皮肤”,头发盘得能防弹,插着几颗小珍珠。二姐克拉拉更嚣张,一身“烈焰玫瑰绸缎战袍”,红光满面。
褚郁这个抱着“破布卷”的灰耗子立刻被集火。
“哟嗬!瞧瞧这是谁?我们亲爱的小灰鼠埃拉。”克拉拉眉毛挑得能挂酱油瓶,红唇刻薄一撇,“这是从哪个垃圾堆里刨出来的宝贝?抱着这堆破布,是想给自己缝件参加王子舞会的‘华服’吗?”
塞尔玛用手帕假模假式地掩着嘴,发出一串做作的笑:“哎呀,亲爱的妹妹,你还是乖乖待在厨房和地窖里,别做那些不切实际的梦,省得给莫瑞甘家丢人现眼。”
褚郁抬起头,表情依旧焊死“怯懦温顺”:“我只是听说仓库有些旧布,想着拿回去补补衣服。至于舞会……王子殿下不是说要找‘健康’的伴侣吗?”
她意有所指地,目光飞快地扫过克拉拉因为束腰而显得格外纤细、甚至有些羸弱的腰肢,又迅速垂下眼帘,“像我这样……能干活能吃苦的,大概也算一种‘健康’吧?”
克拉拉脸上那刻薄的笑容瞬间僵住,塞尔玛也收起了假笑。
“呵,”克拉拉从牙缝里挤出一声冷笑,笃定道:“那就祝你,美梦成真。”
这祝福听着比“祝你被辐射蜥蜴追十条街”还恶毒。
褚郁盯着两人看了一会儿,然后抱着她的布卷,声音平静:“姐姐们要去上课了吧?别让礼仪老师久等,我先去干活了。”说完不给对方反应时间,侧身泥鳅一样溜过她们身边。
呃,布料,是到手了,可下一步呢?真让她把这些粗糙的灰布,缝制成一件能踏入王宫的舞裙?她还真没这方面的天赋。
褚郁十分有自知之明,毕竟之前她衣服损坏的时候,都是许女士帮她修补的。
……
想起许女士,褚郁脚步一顿,许女士不在之后呢?她蹙眉,大脑硬盘开始狂转检索。
……无响应。
记忆像是被人拿着系统格式化工具删了个干净。她能清晰调出铁皮屋的锈痕、垃圾场的恶臭、童话书的油墨味…全是第一视角高清录像。但能清晰看见脸的人,只剩许女士。
姐姐,一个清晰而温暖的锚点。
除此之外,关于“之后”的日子,关于那些理应存在的、填补姐姐离去后空白的人和事,她的记忆竟然是一片不自然的空白。是脑子里的海马体被破坏了吗?还是……被强行植入了什么别的东西?
褚郁下意识地抬手,摸索着自己的后脑勺和太阳穴。皮肤光滑,没有任何手术疤痕或撞击的痕迹。什么都没有。
所以,这大概是域本的副作用?大概等她活着出去,一切就能恢复正常?她暂时只能这样安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