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很难让旁人相信,她会有与这份力量相配的、对于这个世界的责任心。
在太宰眼里,我或许无异于捧着枪支的幼童、拿着炸药的精神病人。
他需要获取我的亲近感,需要时刻提防着我转向害人的那一面。不过……鉴于【画灵】的特殊性,哪怕我没有害人之心,也可能在不知不觉中伤害到什么人。
倘若我能加入侦探社,福泽的异能力【人上人不造】就能调整【画灵】的输出、掌握我的实时状态,及时中断危险行为。
短短几天时间,我已经成功被收入了【人上人不造】的调控范围之内,也通过组合战役,与这里的大部分成员建立了情谊,基本融入侦探社。事情进行得很顺利。
所有的这一切,我都能设想到,也都能理解。
从表面上看,太宰和侦探社是更被动的那一方,因为我随时都能转变立场。
可是,真要深究的话,我才是最被动的。除了侦探社,我无处可去。我只是流落到这个世界的孤儿,浮萍一样无依无靠,没有根基。
我不可能加入Mafia那样的犯罪组织。尽管在这座城市,港口Mafia扮演的角色更为正向,但它终究是Mafia,我无法适应一个制度森严、建立在鲜血与暴力之上的组织。
我也不可能加入异能特务科。
异能特务科,凡事都和国家利益相关,在这里,只有冰冷的评判、淡漠的利用,我和他们之间将始终隔着一张猜疑的幕布。
我更不可能作为普通人生活,因为我是个黑户。在这个世界上,等待黑户的,只有阴暗破败、犯罪者横行的擂钵街。我从来都不是什么勇敢的人,被那样一个荒诞的环境包裹着,迟早有一天会疯掉。
我需要一个足够包容“个性”的地方。
武装侦探社,就是这样的地方。
***
夜色渐深,路上偶尔有车辆驶过。
有几辆车在经过我们的时候,放慢了行驶速度,司机透过车窗狐疑地看着我们,似乎在犹豫要不要报警。
不过,终究是夜深人静,他们不敢惹麻烦上身,很快便一踩油门离开了。
太宰依旧站在我跟前,一手撑墙,一手被我抓着,抿唇不作声。
我按着他的手背,只觉得心里的委屈越来越浓厚,逐渐凝成有实质的液体,一股一股地涌向眼眶,很快就要冲破那层脆弱的隔膜,直接涌流出去。
“……”
太宰眨了眨眼。
那对晶润的瞳仁转动着,向上,向下,思索着对策,对策失效,继续思索。
最后,他静静地盯着我看。
我的视野逐渐模糊了,透过一片晶莹,只见他顿时一怔,神色变得空白。
他的动作没有变化,却莫名多出一种僵硬感,一双鸢眸也不知该看哪里,移向一边又转回来,显得尴尬又无措,甚至有点冒傻气。
“等等……”
“怎么回事?哎呀……”
“这是想到哪去了……”
“我的意思是……”
我的眼泪已经打湿了他手背上的绷带,他更加不自在了,眼神再次变得空白。
我们就这样面对面站着,依然挨得很近,我一声不吭地流眼泪,太宰一声不吭地发呆。
最后,他动了动被我抓住的那只手,用无力且死掉的语气说:“我身上没有纸巾。不是,我是说……哎。你别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