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晗玉望着面前发红忍泪的一双凤眼,却想起与面前少年郎有四五分相似的另一双凤眼。
那一位凌家儿郎站在她面前,可不会被她三言两语哄得团团转……
凌凤池只会静静地站在她面前,看她说。
“你家长兄当真病了?”章晗玉好笑地问:“该不会被我气病的吧?”
凌春潇还在激动难抑,一张嘴叭叭叭个不停。
“中书郎,我知你为人散漫随性。你就是言辞偶尔过于佻达,才引来世人误会!你和我家长兄二人,乃是当世之瑜亮。本该惺惺相惜,何必被人挑拨,以至于互相攻讦,被视作朝堂对手呢?你们……”
章晗玉站在穿堂风里,刮得身上有点凉飕飕的。
凌六郎的话太多,她听得耳朵疼。
她抬手拦住还在叭叭叭的凌春潇,开口一通接连称赞,把对面的嘴给堵上。
“可见你家长兄把你教得好啊。芝兰玉树,生于凌氏庭院。凌相和你两兄弟,一位如空谷之幽兰,一位如旷野之璞玉……”
说到这里,她轻飘飘话锋一转:
“生来璞玉无暇,又何必入尘世打滚呢。六郎,你身上这散骑常侍的职位,听着风光,随驾的差事其实不怎么好做。”
凌六郎只当是夸奖,微红着一张俊俏的脸,连连谦虚:“当不得盛赞。其实随驾小天子也不怎么辛苦。”
“哦?”章晗玉若无其事问:“最近还打算陪小天子跑马?”
“最近太皇太后娘娘国丧,小天子心情低落,跑马不适合。”凌六郎如实道。
章晗玉赞许地点头:“不跑马也好。宫中跑马,危险呐。”
说话间,头顶上开始鸣叫:“布谷——布谷——”
章晗玉吩咐凌春潇把刚挂上去不久的鸟笼子叉下来,依旧拎在手里,两人沿着廊子往回走。
再寻常不过的一身淡青色宫女服,裁剪得肥大,布料又粗,极容易显臃肿。穿在章晗玉身上,竟也不难看。
她提着鸟笼子当先走出几步,衣摆飘摇,阔大的衣袖被风吹起,落在凌六郎眼里,无处不雅致,自有吴带当风的意境。
他赶上几步,自告奋勇提议,备些首饰赠给章晗玉。
章晗玉似笑非笑地递来一瞥。
“你们凌家人都喜欢送人东西?”
凌春潇一愣。都?除了他还有谁?
章晗玉直接拒绝。
“你才多大,送的东西都是家里拿的罢?我和你家兄长争斗日久,龃龉已生。总不能把凌家的物件佩戴在身上,好意心领了。”
凌春潇不死心地追上来,还要继续劝说,远远的廊子尽头忽然闪过一道两人都熟悉的颀长紫袍身影。
章晗玉轻轻咦了声,目光定在远处。
“不是说告病了?”
凌春潇哎哟一声:“长兄来抓我了!中书郎,替我向小天子告退。”慌急慌忙转身就跑。
章晗玉一把将人揪住,“把话说清楚了我才好替你回禀。凌相来抓你作甚?”
凌春潇懊恼道:“长兄最近一直不许我进宫,替我挂了整个月的假条子!我趁他这两天病着才悄悄入的宫……叫长兄撞见当面,我今日必死矣。”
章晗玉一下没抓牢,凌春潇撒腿就跑。
她追在后头喊,“最近不跑马了,你打算如何在宫中陪伴小天子?”
凌春潇在风里抛下四个字:“行舟喂鱼!”
行舟喂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