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节后第二日,衙门里氛围格外热烈。
虽说偶尔因为案子破了活跃些,但毕竟还是个和死者公文打交道的地方。
然而今天却有所不同。
一众捕快们,连平日不苟言笑的刘师爷都围在正堂里,几人七嘴八舌地讨论着。
话题中心只有一个——他们的秦捕头。
“秦头儿,你那首词真绝了!昨儿我路过茶楼,说书先生都当新鲜段子讲了,你可是给咱衙门添彩了。”甲虎拍着大腿,唾沫横飞地说道。
丘三正往嘴里塞着新烙的葱油饼,含糊不清地附和,“可不是,那柳家小姐的脸色,和咱仵作房的青尸一样,秦头儿给兄弟们出了口恶气!”
丘三平日里对柳烟容看不上,总觉得她像苍蝇一样三天两头往衙门跑,整日一副趾高气昂、谁都看不起的样子,实在让人不顺眼。
这番话引得众人心照不宣地哄笑起来。
“非也非也。”刘师爷吹开杯中的茶沫,捻着胡须,笑眯眯地摇头,“秦捕头此词,意境高远,情致深婉,不是意气之争。连府衙几位学究都赞叹其有稼轩遗风呢。”
被众人围在中央的秦素,正端着热豆浆吸溜着。
她勉强干笑两声,摆手道,“刘师爷谬赞了,谢大家抬爱啊。我不过是一时侥幸罢了,当不得真当不得真。”
秦素心中苦不堪言。
扬州就这么大,但凡出什么新闻,传得比5G网速还快,要早知道今儿上热搜,打死也不会让柳烟容激了去。
这么一会儿功夫,从出家门到县衙,她笑脸迎了无数人,现在说话都觉得肌肉要痉挛了。
轻衫端着一碟桂花糕过来,轻咳一声替她打圆场,“大家行了吧?秦大捕头的案卷还堆成山呢,整理不完可就麻烦了。”
他眼神示意桌上的文书,成功地让众人转回注意力。
秦素迅速领悟,刚想撤退,却听得衙门外一声高亢的嗓音传来,“哎哟喂,今儿个热闹的紧!轻衫捕头,老身来给您送福气了!”
只见一位身带环佩,手持绣帕的妇人如花蝴蝶般闯入。
正是扬州城中名声赫赫的官媒——王妈妈。
轻衫瞧见王妈妈,眼角跳了跳,手里的碟子差点脱了手。
王妈妈目光随意一扫,却突然停住,面上笑意愈发灿烂,“哟,这位不正是诗会上技惊四座的秦捕头吗?果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好个钟灵毓秀的姑娘!”
秦素端着豆浆的手一顿,她不明所以地抬头眨眼。
???
这开场白和语气不妙啊……
王妈妈快步上前,握住秦素的手,从腰后不知哪儿摸出两本册子。
她扬起一本先在轻衫面前晃了晃,“轻衫捕头,您可瞧好了。这吏部侍郎家的远房侄女,还有李家姑娘,都是温柔宜人的好女子,城南张家小姐那可是知书达理,陪嫁的田庄就在城西呢,整整有百亩!”
轻衫僵立当场,进退两难。
前几日不知为何,王妈妈突然来寻他,说有几个婆子见到他巡街,心生好感,纷纷认定他是理想女婿。
于是赶紧请来她这媒婆界的老手,各自抢先给自家闺女说媒。
衙门里的同僚知道后,还拿这件事逗了他好几天乐子。
蓦地,王妈妈又将另一本册子塞到秦素怀里,“秦捕头,您这绝佳品貌才情怎能耽误?老婆子手中有的是青年才俊。这新科举人陈公子,家学渊源,前途无量,还有东街的吴少爷,家财万贯,为人豪爽,对了,还有城北武馆的赵教头,一身好武艺,与你可谓天作之合啊……”
王妈妈左右开弓,双手翻飞,两本册子快翻出了重影。
轻衫被逼得额角冒汗,他试图往后撤,却被凑来看热闹的刘师爷用茶壶挡住了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