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太旧太破的缘故,商务车停在门口都显得很不搭调。
霍刃好几年没来过这里,再进去时才发现这附近早就被改建过,原先通往家的路变成一长道棚户区,还有人推着车兜售麻辣烫和炸土豆。
他习惯了物资充足的生活,重新进入这种地方,就好像是隔着帷幔纱幕去碰触灰尘堆积的一段记忆。
很抽离,也很不真实。
“我以前放学的时候,还经常在那个对角买烤饼吃。”霍刃到处张望着,一时也不知道这几句话是不是自己说给自己听:“都过去这么久了,还开着啊。”
这是他第一次带裴如也来这里。
裴如也出身优渥,基本与这种乱糟糟的市民生活隔得很远。
霍刃指着杂乱元素一样一样解释,他听得也认真,偶尔还会问些细节。
“真要说……咱们也不能算门当户对,”霍刃啧了一声,对自己的旧身份认知很清晰:“我那年要是正常读高中考大学,可能现在连你是谁都不知道。”
裴如也淡淡看他一眼,继续往里走,不予回应。
附近小区住户都陆续迁出去了,陆姨和陈家爸妈也早已搬远,逢年过节微信联系。
这儿刚刚下过一场小雪,道路泥泞。
有人在斑驳墙面写了个大大的拆,但旁侧的防盗网里依旧挂了一串花里胡哨的内衣。
“我家住……哦对,住这里。”霍刃翻出钥匙,带着他一起上楼,半开玩笑道:“你记得我那天去面试的时候,脚上还沾着油漆吗。”
“那天一直有要债的在踹门,油漆泼的到处都是。”霍刃叹了口气,撞了两下门锁才把旧门打开,进去时还有些怀念:“陆姨前段时间来过,把这收拾的好干净啊。”
这屋子经历过好几次的洗刷。
最开始是爸妈新婚乔迁,在这里生下他,一家人度过了十几年平安简单的日子。
那时候客厅贴了一墙奖状,哪个客人来了都夸。
后来刚读初中时父亲染了赌瘾,来踹门要债的人越来越多。
门口不断被泼上油漆和鸡血,还钱两个字被喷的刺眼又狰狞。
再后来,他去了a,有了新的家,录最后一档综艺时和家人们又来过这里。
不同出身不同人生的哥哥弟弟们唱着歌打扫房间,把这旧屋收拾的明净敞亮,让它重新变回一个温馨又暖和的家。
“我去美国之后,也有拜托陆姨他们偶尔过来清扫一下。”
霍刃给裴如也看自己少时的毕业照,低低道:“虽然不可能再住在这里了,但不知道怎么回事,总还想留个纪念,过几年就忍不住过来再看一看。”
裴如也接过他递来的作业本,翻看他十几岁时写的算式,又看笔记工整的课本。
全都是纯粹青涩的回忆,就好像可以通过这些旧物,看见还未遇见时的他。
那张磁带还放在磁带机里,两者都沾了少许灰尘。
霍刃拿纸巾把磁带机仔细擦干净,接通电源摁下播放键,听那首故事刚开始的老歌。
《不如不忘》。
梅衡的声音清澈温柔,听得让人鼻尖发酸。
霍刃这会儿情绪有点上来了,瞧见裴如也在安静看他,笑道:“也不用心疼,谁来这世上都得淬炼一趟。”
裴如也呼吸很轻,低着头把那些书本练习簿都一样样放好,用指腹细细地抚平旧有的褶皱,就好像在隔着时空抚摸爱人少时的脸。
轻缓歌声在空气中如陈酒般弥散开,在深冬听得人很暖。
霍刃想起什么,去衣柜里取出来叠放整齐的校服,抖开以后披在自己肩上。
“裴如也,看这个。”
他披着旧校服,缓缓走近他。
“你现在亲我,也就是在安慰以前的我了。”
裴如也轻轻张开双臂,把他抱进怀里。
然后一寸寸收紧怀抱,无声地用鼻尖轻蹭他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