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禧已经消失在楼梯转角处,老杨嘀咕一句,“无法无天了。”又接一句自问自话,“下节是我的课吧。”
人出教学楼门时,预备铃响了,等不及铃声结束,千禧拨通了时宋的电话。
第叁通才接,千禧已经走到体育场,人很多,几个高一高二的班级在活动,她随即调头往校门口的方向走,而后的每一步都打在‘嘟’声地节点上,异常沉重,“时宋……”
“千……咳……千禧。”
前一声嘶哑着,像是刚睡醒,喉咙粘连着那般,咳一声后用她一如既往俏皮的语调唤出千禧的名字。
是啊,多久没听到时宋唤自己了。
两个眼角被根针戳破缝在一起,又僵又酸。
千禧驻足在一颗桦树下,阴影遮住她半张脸,碎发被风吹得凌乱,挂在她嘴角,她抬手拨开,“你很久没联系我。”
“我超想你。”
千禧低下头,踩着摇曳的树影,“什么时候回来?”
时宋抓了抓那张盖在她身上月有余的纯白被子,盯着因为举手接电话而轻微反流的针管,她说,“快了。”
好像怕千禧不信,又补了一句,“真的快了。”
千禧说好。
“嘻嘻。我妈妈去买菜了,你怎么会这个时间给我打电话,没上课吗?为什么没上课?不会又被停课了吧?还是生病了?哪里不舒服?”
千禧说,“因为你不给我打。”
时宋蛮愧疚开嗓,“唔,医生护士看我好严格,妈妈也不许我玩手机,每次都是她跟我说,千禧好像叫你回她消息,这才把手机给我。不过你发给我的试卷妈妈都打印出来让我做了。该死,我竟然连数列题都做错了!”
她轻快的语调,绘声绘色的将整个人物动作一颦一笑通通刻画在千禧眼前。
时宋叽叽喳喳说个不停,问千禧哪题错了,怎么错的,偶尔化身小老师批评两句,偶让又像个学生,求着千禧抓紧回忆起那道题给她讲讲。
她今天的语速比从前任何时候都快,好像这一通电话,她比千禧更加期待。
让她别翘课,回去上课之类的话,一句没提。
千禧沉浸在其中丝毫没注意到,只是火浇了汽油般旺盛着,暖意自心底升起烘着自己,平淡瓷白的一张脸上逐渐有了笑意。
可她们不在一个环境了,围绕着学校的这些事情总有聊完的时候。时宋开始讲她在医院碰到的人和事,千禧又渐渐转换成倾听者的模式,她们之间,绝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如此。
千禧开始沿着那一整排桦树走,如果她轻笑两声,那就是时宋问她,不好笑吗?她得答,“好笑。”
这时有个熟悉的身影远远出现在视线里,穿了件厚实的黑色冲锋衣,拉锁拉到顶,鼻尖埋在领口里,头微微垂着,门卫跟他摆摆手,电动门开了一米宽,他进校。
千禧的脚步便停了,不自觉眯眼,“林朽。”
电话那头,“嗯?”
千禧回神,“没事,你继续说,我在听。”
时宋说,“我听到你说林朽。”
“嗯,我好像看到他了。”
“在哪看到,学校吗?”
“对,他进校门。”
时宋的口气每一句都有细微变化,直至这一句才被千禧听出来,“你们最近走的很近吗?”
怎么定义近呢?
也许是近的,他送了自己一份无价的状元笔记。那时宋一定会问,为什么他会送你笔记,千禧想起林朽的话,便觉得‘近’这个字,更加不好界定了。
于是她含糊着,“他好像是要回来上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