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拍了拍她的背,像扶摇从前哄孩子睡那样安抚。
十三阿哥也来了,可惜他是独身前来,漪兰无法跟他出宫。十三阿哥告诉扶摇,漪兰从早上便开始哭,哭得昏天黑地,他要赶紧了结这里的事,回去看顾漪兰。
弘晖还不知发生什么事,见灵堂里大人都在哭,素来爱哭的小人儿瞅瞅这瞅瞅那,反而不哭了。扶摇见他闲不住,要去扯棺木上挂的白绫,按下他的手问:“晖儿你知道里面睡着谁么?”
弘晖摇头。
“是玛法。你还记得他么?”
弘晖敲着脑袋瓜想了想,忽地眼睛一亮,欢呼:“玛法!额娘,找玛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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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嘘。”扶摇手指抵住自己的唇,“砝码很累了在里面睡觉,你帮帮额娘,安静一点,别闹醒他好不好?”
“哦哦……”弘晖跟着
学,小心谨慎地也用手指抵上自己的唇,“帮帮额娘,额娘不哭。”
他用手掌捂住扶摇的眼睛,柔软温暖的肌肤贴在扶摇脸颊,“不哭哦,额娘不哭……”
扶摇深吸口气,“嗯,额娘不哭,宝贝,你还认得哪个是玛玛么?”
于众多身穿丧服的乌拉那拉氏族人中,弘晖找到跪在灵前悲痛欲绝的爱新觉罗氏。爱新觉罗氏一把搂住弘晖,“孩子!”
“孩子!你玛法走啦!”
“老爷!”
“老爷你怎么不等我啊!”
哭声凄怆,送别爱人。
扶摇一扭头,发现四阿哥盯着她。
“怎么了?”
四阿哥摇头,牵住她的手,“我若先走,定为你打点好一切。”
“四爷,不许说这种话。”只怕没有那一天,扶摇心想,将来我比你走得早呢。
“阿玛这一走,乌拉那拉氏的顶梁柱就没了。”扶摇小声说着,看向自己的三位哥哥,她话里有话,四阿哥又怎会听不出?
但四阿哥却不开口,等她把话说下去。
“乌拉那拉氏将来无人可以倚靠,这一族的人,最重要的是还有我额娘,怎么办呢?”
四阿哥沉默片刻,“所以你待如何?”
“以前我阿玛不是来信向四爷举荐了一个人么?四爷能否考察那人一下,如果可以的话……”
扶摇屏住呼吸,另一只手攥紧裙摆,贸然开口,其实她心里也没底。
得知阿玛患疾后她就在想,阿玛这一生高官爵禄、荣华富贵尽有了,而且他与额娘夫妻和顺、儿女双全,他这一生还会有什么遗憾吗?思来想去,恐怕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乌拉那拉家族,还有扶摇的额娘。
仔细想来,当年费扬古急于向四阿哥引荐族人或许也是防着今日。得为乌拉那拉族再找一个靠山,扶摇身边不正有顶顶好的一个?
当年四阿哥拒绝了费扬古,不知今日会不会拒绝扶摇。
扶摇等待半晌,四阿哥手指在鼻梁上摸了摸,沉吟许久抬眼看她。
“未尝不可。”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当然!”扶摇马不停蹄答应。
大树底下好乘凉啊,其实她私心里没期待乌拉那拉氏能为四阿哥立下多大汗马功劳,在这个世道里女子嫁个好人家还不够,仍须男子为家族撑起来,她只要乌拉那拉氏的人在四爷手底下做事,如此一来,四爷这棵大树,勉强就算是靠上了。
康熙四十年秋,一品步军统领,曾经威名赫赫的抚远大将军费扬古溘然辞世。他的辞世如同一棵参天古木轰然倾倒,而依附其上的乌拉那拉一族,亦随之枝叶凋零,权势骤减。
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况且费扬古两个女儿一个在四贝勒府主理中馈,一个在十三阿哥院里风光无限,两位皇子皆非池中之物,乌拉那拉家纵不如从前煊赫,却也无人敢小觑。
随后的一年,阿哥们陆续娶亲。
康熙四十一年八月,十三阿哥宫外府邸建成。
九月,十三阿哥府张灯结彩、锣鼓喧嚣,宾客往来络绎不绝。敏妃汲汲营营,为之耗尽心血的这一天,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