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种顾虑可以被某种特例打破,当女人出现时,那扭曲的尸体总会离得更远一些,廖思倩将之理解为恐惧,她于是将自己的秘密告知了母亲。
她告诉她,此时此刻,就在她身后,它正在探头探脑地看向她们,它说——
“倩倩,你在和妈妈说什么呢?”
彼时的女人骤然坐起了身,她走到厨房里,拿来了一把尖利的刀,并且把刀放在女儿床头。
她说:“没事,倩倩,它能消失第一次,当然也能消失第二次。”
季朝映听着廖思倩的叙述,听她浪漫而艺术化的处理。
听她的母亲是如何处理那阴魂不散的鬼魂父亲,她砍断他的骨头,剔掉他的肉,把他冲进马桶,知道确保他能从女儿身边消失得干干净净,彻彻底底。
季朝映从中听出了什么,脑海中的系统很有代入感地仔细聆听,瑟瑟发抖,她冲着自家宿主压低声音:“这可能是真的,宿主。”
“不同的世界,可能有不同的力量。”
所以这个世界如果存在鬼魂,也理所应当。
季朝映有些好笑,她动了动手指,假装不经意地点了点系统的脑壳,“这个世界没有鬼魂。”
如果真的有,那么她亲爱的爸爸为什么没有从白蔷薇下爬出?
在系统疑惑的声音里,季朝映为她进行了翻译:“廖思倩的爸爸,应该是她妈妈动的手。”
而廖思倩看到了这个过程。
她在心理医生面前闭口不言,因为这是一桩危险的丑闻,不一定有人能拿出证据,但绝对会有很多人相信,治疗的过程相当于出卖母亲,她有心结,所以女人最后是怎样把它杀掉的?
季朝映想到了廖思倩口中的“它”的形象。
它鲜血满身,扭曲面孔,对廖思倩说出的是关怀的语句,它仍旧是一个“好爸爸”的形象。
所以廖思倩的心结是这一点。
她目睹了母亲杀夫的全过程,并且将那副死状映入眼中,季朝映猜想,在她的青少年时期,廖思倩应该会逐渐接触到一些家庭事物——她是女人未来的继承人,不一定要立刻学会下达指令,只需要先耳濡目染就已经足够。
于是当她逐渐明了了一些什么,便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儿童时期有什么样的事情早已发生,女人出手凌厉,她打断丈夫的骨头,蚕食对方的血肉,随着资金链断裂、关键人才流失,对方的客户资源和所占据的市场份额都开始被蚕食吞吃……最后,被吃空的男人站上楼顶,一跃而下。
那么,这被迫害而死的“好爸爸”,又是如何第二次被女人从女儿的胸腔中被剔除的呢?
季朝映微微歪头,漆黑瞳孔中,倒映出廖思倩的脸。
青少年时期的廖思倩在床上躺着,女人打开了房门,走了进来,坐在了她床边。
“倩倩,你到底是怎么了?”
女人这样说,她轻轻抚摸女儿的面孔:“妈要怎么做,你才能好起来?”
廖思倩转动眼珠,看到它在角落里看着她,卡巴卡巴的声音细微:“倩倩,你要告诉她吗?”
女人注意到了她的目光所向,她脸色严厉地转头,伸手抓住了廖思倩的肩膀,不知道第多少次询问她:“你看到什么了,倩倩!”
“那边有什么!”
于是廖思倩终于开口,她说。
“妈妈,是你杀了爸爸吗?”
女人紧紧抓着她的手用力,她意识到了什么,目光凶厉:“你看到的是他?”
她站了起来:“早就死掉的贱人,也敢来纠缠你?!”
她正要拿出手机拨打电话,廖思倩却抓住了她的手,继续问出了那个问题。
“是你杀了他吗?妈妈?”
于是女人转过了脸。
她看向廖思倩,眼中没有被看穿的慌乱、愧疚、迷惑,只有一片冰凉的镇定:“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的。”
但她并不为此而感到愧疚。
廖思倩的母亲出生于梁省的某个富裕家庭,从再上一代开始,家里就没办法再诞生男丁。
于是她母亲招了上门婿,勉强算俊俏的男人在岳父死后露出禽兽嘴脸,所幸廖祖母并不算愚蠢,在发现自己在被蚕食的时候便当机立断,叫男人死于一场意外,然后立起门庭,抛头露面。
这样的祖母养出了一个不太一样的母亲,在廖母年轻时,廖祖母因为早年间的后遗症重病入院,于是周围霎时间有无数双眼睛虎视眈眈,而尚未承接过重担的廖母,甚至没办法让廖家的元老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