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意将面碗一推,从餐盘里捏了一块饼干,吃完后没那么饿了,便打算离开。
走到门口,他突然想起一件事,回身和云行说:“对了,殷述的处罚决定下来了,虽然不至于送军事法庭,但会把所有军中职务免掉。我记得你跟他的omega关系不错,听说对方身体恢复得也不是很好,一个两个都这样,可惜了。”
云行就站在任意身后,闻言怔在当场。
“你不知道?”任意讶然,但随后想到云行不知道很正常,他退学之后就被宋明之关起来,军校里即便发生再轰动的事,他也无从得知。
江遂也不知道。
任意见两人大眼瞪小眼,便又坐回去。江遂还好,对殷述没什么好感,当路人,但听任意的话里好像还有厉初什么事,便坐在云行身旁耐心听。
军校在年中的一场军事演练中,发生了一场轰动全校的意外:特遣队精英殷述在一场追击行动中,误把空包弹换成空心弹,冲自己的昔日恋人季文庭开了一枪。子弹打中腰椎,虽然人没死,侥幸救回来,但以后再也站不起来了。
后来调查结果下来,各种证据都显示是误伤,但因情节严重,学校考量很久,最终下了免职并退学的决定。
“殷述说是因为自己的Omega生了重病,一直在治疗,导致他心神不宁,才错把空心弹当成了空包弹。”任意有些惋惜,“他和季文庭都是特遣队拔尖的,这下一次损失两个人,带队长官这阵子的脸色简直不能看。”
云行只抓住“Omega生了重病”这条信息,他扯住任意手臂,急声问:“小栗子不是回M国了吗?怎么还在首都?他得了什么病?”
两人最后一次联系,是厉初给他发了一张落地M国机场的照片。自那之后,他自己突发各种意外,根本无暇顾及厉初。原以为人回到父母身边就安全了,离婚的事厉家也会处理妥当,却不曾想事件发展如此意外。
任意也不是很清楚,厉初只是军校里一个普通学生,任意只带过通讯技术部一学期的公开课,对厉初并不熟悉。他翻看殷述的自证视频时,听殷述这么说的。殷述因为自己的omega生病一事,看起来很痛苦,谈话数次中断。倒是一点看不出来对被自己误伤的季文庭有一丝歉意。
任意离开后,云行在窗前站了很久。江遂收拾好东西,过来揽住他的肩,释放了一点信息素安抚他。
云行紧缩的胸口缓和了些。
“我想和你一起去。”他站得很直,瞳仁黝黑坚定,之前衰弱的病气几乎看不到了。
他们在别墅里已经待了半个月,因为有永久标记过的alpha在身旁陪着不时释放信息素,云行的腺体和神经系统恢复神速,身上的伤痕也淡了,虽然还是看着苍白,但已经有了在军校时的神采。
还有很多事要做,江遂不可能永远陪着云行躲在别墅里。但他一直犹豫,昂山和艾莉丝这段时间在外忙着各项筹备工作,他若是离开,这里就只剩下云行一个人——其实就算有人陪着云行,他也无法放心。
带云行一起和让云行独自留下带来的危险性,他每天都在衡量、研判,发现哪一种都让他无比煎熬。
云行当然看得见他的煎熬。
“我不想再离开你了,”云行将下巴搁在江遂肩上,闻到他身上好闻的沐浴露味道,手臂环住江遂的腰,轻声说,“再也不想看你的背影,听你离开的脚步,还有渐渐消失的汽车引擎声。”
两人同时想到在这间别墅分开的那晚,这是他们都不愿意回想的过去。
“我担心你,不比你担心我少。”云行又说,“还有很多硬仗要打不是吗?你难道就想一个人去?带着我一起,我们不仅是恋人,还是战友。”
江遂变得摇摆不定。
云行继续说:“诱进型omega怎么了,垂涎之物就一定等于囊中之物吗?那也要看那些人有没有这个本事。”
江遂热了牛奶,又在包里放了面包和巧克力,不像要出门拼命,倒像是春游。
秋末早晚温差大,临出门前,江遂拿了自己一件厚外套让云行穿上,将过长的袖子挽了几挽。云行头发长了,一直没剪,微卷的发丝垂在脖子后面,江遂找了一根黑皮筋,耐心给他扎了个小揪揪。
最后江遂手上提着两只装得满满的包,一只放着吃的用的,另一只装了枪和子弹。
他牵着云行,在太阳落山前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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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初坐在轮椅上昏昏欲睡。虽说天气渐渐凉了,但他在病房里待得太久了,十分渴望能到小花园里透透气。
护工见他犯困,怕他睡着了受凉,便说去给他拿床毯子,临走前再三嘱咐他一个人别乱跑。
“我能跑到哪里去,走两步都累得要死,下个楼还得坐轮椅。”厉初不满护工老是管他,嘀嘀咕咕自言自语。
他抬手摸一摸脖子后面包着的厚厚一块纱布,稍用力就很疼,心中无奈至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彻底好起来,离开这个充满消毒水味的地方。
医院小花园里没什么人,两只猫在花丛里跑来跑去,厉初视线追着过去,又扫到树下站了很久的那个人。
那人身材瘦削高挑,一身黑色运动装,外套有些大,更衬得挺拔如竹。脸上挂着一只白色口罩,即便隔得很远,也能看到一双波光粼粼的桃花眼。
桃花眼好像一直在看他,厉初心里有种异样情绪划过,觉得似乎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但越是努力想,越什么都想不起来。
果然,护工一走,那道身影便向他走来。
那人没摘口罩,走到轮椅跟前,缓缓蹲下,叫他的名字:“小栗子。”
厉初眨眨眼,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想哭,带着点鼻音问:“你知道我的名字?我认识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