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生的本质质就是惶惑》
一一王小妮近作散谈
1986年7月21日《诗歌报》
导言:在诗的长跑途中,一九八零年前后崛起的那批朦胧诗人,近期他们谁跑在了前面?该文认为:“‘崛起的诗群’那一帮人,只有王小妮露出了超越的端倪。”
她的情感和肉体已经莅临母性的成熟。但思想却出现空前绝后的茫然一一
“她是谁,她在哪儿,她要做什么?这,永无答案。”
诗人木然地“坐在许多自纸面前”,试图“不讲话”,试图走入“冥冥静夜”。然而“儿子在我的脚下不断调换车马阵容我愿他做个不孝子孙。”
“你在我身后常常俯身又毅然离开我只喜欢坚定的男人”。
“朋友分别在八个远方不必通信绷直了脸互致问候”,
“识人走近来又躲避晃来晃去的影子使我活生生快乐。”
记忆与现实交织在一起杂糅在一起,象败叶象麻雀,落满心理空间,竟是胡思乱想乱思胡想胡思乱想。有时忘得一干二净,有时又如云如墨。睁眼闭眼都一样。墙壁是有声的,成了恐怖和神秘的象征,喧嚣是无形的,真闹得烦死人了。
诗人六神无主,诗人惊恐不安,诗人疲惫不堪,诗人神经衰弱了一一
“在他骗了千次之后,让我也行骗一次。”
“我举着世界之帽,走回人群。我发现它不过是一块殒石,而且一吹即散。”“在一个冷的乱跳的白夜,我这微弱不堪的人呆呆地坐着。”
“有许多羽毛还是冷,我对咖啡说,让我变回人吧。这瓶我亲自买回东西回答,早就来不及的。
“我在黑暗中被黑洞洞的畏惧塞满,每面?壁都伸出手来,世界上怎么会有非人之手,!”。
我想写女诗人,不只是想写她。还因为她的诗中有一个男人的影子。女人的一半是男人一一
“从此,此屋自我封闭,里面的主人再也没有出来。”
“不见了他使他们全部空洞。”
“他的笑遥遥传来,他们自认倒霉。悲惨地转身,另谋生路。
“有一个人突然想回顾他走过来的路,刚掉转头,一只脚就沉痛如负枷,另一只脚严正地追问:你想好了吗?”
“他越想回头,就越行色匆匆超过路人。”
我说的近作,是指他们伉俪南迁后的。
人是很脆弱的动物。变故可能导致精神上甚至肉体上的死亡。然而女性的神经之网是纤细而柔韧的。诗人是神经质的,一种半呆半痴的表象。诗人已经魂不附体了,常常是躯体戳在人间,尚有余温,而精气早飞升天外了。
王小妮的茫然,是一种全方位高层次的茫然。是杰出的诗人必然的过程和结局。呜乎!瞳孔扩张,目光四散,遁入空门最好,遁入空门最好。
但愿,“诗人是醒着做梦,艺术家不同于精神病患者,是他找得到从想象世界回来的道路”。
我觉得“崛起诗群”那帮人,只有王小妮露出了超越的端倪。(即便是舒婷的“电视诗”也是失败的,是平常之作)。王小妮的近作笔笔皆是人生极致悲剧氛围。针灸一般,专找穴位,细细地凉凉
捻将进去。随手拈来,随便的完整,淡泊的奇诞。炉火纯青,大智若拙。
且看这些绵长而迷乱的题目吧:
《鸟所炮出来的巨型悲剧》
《曾经有人试图追寻什么来路》
《我会见世界,只想证实他惯于一个人》《一幅照片所带来的绵无际的麻烦》
《一瓶雀巢咖啡帮我浪迹黑夜》
在错杂的路口,遇见一个错杂的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