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后,把她处理了。”他苍老的手用尽力气攥住皇后冰冷的手。
皇后抬眸,没有任何表情地望着他。
“白绫毒酒,或者……关进庵堂,随你处理。”皇帝说到这里,无数激动情绪霎时涌上,卡在喉咙,久久不能言,最后吐出一口血,再次晕迷。
皇后缓缓抽出被他压着的手,用手绢擦了擦丢在地上,交代内侍几句,信步离开了紫宸殿。
次日,在御医的全力诊治下,皇帝慢慢醒来,口能言身不能动,唯有召梁舍人觐见,草拟遗诏。
黄昏时分,折腾了十来年的老皇帝终于咽气。
众妃嫔有人哭有人笑,哭的人为自己的苦命哭,笑的人为自己的好命笑。
都算到皇帝撑不多久,却没算到这一刻来得如此突兀,猝不及防。
消息传到翼王府,翼王趿鞋奔到院中,仰天长笑。
得来全不费工夫。
容贵妃也高兴地从榻上一跃而起,矮人一头的日子终于结束,若非念在丧仪在即,翼王九五之尊的宝座尚未坐稳,还需在世家权贵跟前装样子,她恨不能现在就跑去咸凤宫把那个老女人轰出去。
有老女人在,她也只能做个母后皇太后,依然得低半头。
心腹谄媚笑道:“如此才甚好呢!”
容贵妃眼睛一横,不高兴了。
心腹道:“她不是一向高高在上,又托您的福混上圣母皇太后,可皇太后到底该怎么做还不是您说的算。”
容贵妃眼珠一转,掩口扑哧而笑。
果然甚好。
一下打死反倒便宜了她。
日西时分,躺在床上闭目养神的虞兰芝紧张睁开眼睫,四十五下,不多不少,九五之尊的专属丧钟。
她穿着里衣下床,推开大窗,外面空荡荡。
叶斋娘同她一样,听见钟声推门而出,两人面面相觑。
没多会来送餐食的宫女又额外带来几套丧服,三位斋娘平分。
丧服尺寸相差不大,三位斋娘的一模一样,全靠腰带调节。
虞兰芝露出忧虑神色,上前一步握住宫女的手,告个罪,殷殷道:“好姐姐,龙御归天,我等在这里也无灯可守,还请姐姐给我们透个底,何时才有人来安排我们归家……”
宫女心底不悦,手心却传来坚硬的触觉,好大一枚银元宝。
敷衍的话也就不适合再说。宫女勉强笑笑,放软了声音:“应该就这几天的事。现在各宫各院忙成一锅粥,司正又添了许多规矩,严防死守的,等安定下来自会给你们交代。”
说的也在理。
皇权更迭,这种时候谁还有空顾及她们。
“且放宽心吧,以你们的身份,忘记谁也忘不了你们的。”宫女实话实说道。
哪像她们这些苦命的宫人,连生病都不敢,怕一病就再也回不到宫城,从此在义庄等死。
“多谢姐姐。”虞兰芝长得娇滴滴的,音色清糯动人,态度又柔软,特别吸好感。
那宫女便又多说了一句:“最迟一更天翼王,哦不,新皇就要入宫,六局二十四司忙得人仰马翻,连我这样的也要被抓过去打打下手。”
“那你还过来送饭吗?”虞兰芝问。
“当然。我们的活只有多的,从没有做这个就不做那个的道理。”宫女絮絮叨叨,实在是虞家千金给的银钱太多了,虞家千金又美又温柔。
这是个直心眼的宫女,比那个编鬼故事吓唬她们的善良太多。
三位小斋娘心有戚戚焉。
说起编鬼故事吓唬人的宫女,已经许多天没见到。
见不到也好,斋娘们并不是很想看见她。
次日一早丧乐划破天际,斋郎和挽郎也都先后入了宫,不消多说,新皇冲在最前面,哭得呼天抢地。
整座明堂除了送饭的宫女,再没有人踏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