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五不敢再耽搁,招呼两个寺人把婉拖了下去。殿里变得异样安静,允好似不能忍受这安静,抄起案上一只插着梨花的玉瓶,朝殿里的柱子砸去。
玉瓶没有砸中柱子,滚落在在地上裂成了碎片。允朝地上看去,玉白色的碎片四处散落,点缀着从殿中央到门口的黑红色的长长的血渍。
允蹲在地上,用手指沾了沾血渍,放在鼻尖有股淡淡的腥味。他再也支撑不住,瘫坐在地上,把头埋在双膝间,啜泣了起来。他伤了她,用这么不堪的方式,这辈子,他终于彻底地失去他了。
齐国,宣化殿内,诸儿正在一脸严肃地听石之纷如在汇报他从郑国得来的消息。
“禀大王,我们在郑国的好几个内线在去年都收到过高渠弥一派的贿赂,贿赂的金额根据官职不同有所区别。属下疑惑以高渠弥的身份地位,何以有这般雄厚财力?后来探得这些财力背后,均有神秘力量支持。”
“神秘力量?你指的可是子突?但如今继承王位的并不是子突啊。”
“属下听说高渠弥和鲁国关系颇睦,去年鲁君还曾邀请高到鲁国做客,据说大部分的钱财都是鲁君提供的。”
一股凉气从诸儿心里冒起,原来鲁国忌惮子郑忽做国君,在战场屡次作战占不到便宜,又转到暗地里做这些动作。
如今国与国之间争斗,难言孰是孰非,鲁国一心想联合郑国壮大自己实力,郑忽的复辟却让鲁国这几年的成果付之东流。鲁国使出这些招数原不足为怪,怪只怪郑忽太大意,让猛虎睡于卧榻,最后落得惨死的境地。
诸儿第一次心里真正憎恨允。若说以前他是婉的夫君,诸儿心中有妒忌、有厌恶,但不曾恨过。而如今,虽然郑忽非他手刃,但若不是他背后撑腰,恐怕高渠弥也不会有这样的野心和举动。
石之纷如看诸儿脸色发青,眉头紧锁,知道他心里不好受,正准备用些言语来安慰一下主人,又有人进殿似有急事来报。那人看到石之纷如在场,像找到了救星,把一幅锦帕递给石之纷如,就弯腰退下了。
石之纷如强笑道:“大王,对付郑国咱们该筹划筹划,该报仇报仇,属下只求大王稍微放宽些心,你看小柱子以前多机灵的人,如今见到大王,吓得连话都讲不出来了。”
石之纷如打开锦帕,正准备交给诸儿,自己堆笑的脸却瞬间没了笑意。诸儿觉得蹊跷,问道:“你还劝我宽心,怎么自己倒这副模样?帕子上写了什么,你只管念出来就是了。”
“大王,这。。。”。石之纷如犹豫了会,说道:“婉夫人大概现在不大好呢。”
诸儿一把抢过锦帕,上面寥寥几句话,“夫人被囚,生死未卜,急!”
诸儿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他早不该听婉的话,放任婉一个人回鲁国去的。
婉在男女之事上,大约还没有吃过真正的苦头,不懂一个男人的心思。她认为自己和鲁君有十多年的感情,只要温言相求,鲁君便会放手。可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美貌的一个女子,对男人又意味着什么。
更何况鲁君也不会放弃一个这么好的人质,只要她在鲁国,那么鲁君要挟自己是轻而易举的事。他推门而出,对石之纷如说:“让人传唤公孙止和姬大人,我在汉广殿等他们!”
汉广殿里,君臣三人正在激烈争吵。“大王,你不可直接发起对鲁国的战争。师出无名且婉夫人在他们手上,若真惹怒了鲁君,婉夫人恐怕处境会更加不妙。”公孙止说道。
“你说的我何尝不知?那我就眼睁睁看着她遭难而不管不顾吗?若两位执意要拦,我只有自己带兵去鲁国,闯那龙潭虎穴。"诸儿如困兽般低声吼道。
姬大人说:“臣倒以为,既不能坐视不管,也不能直接开战。臣以为大王可以即刻写封书信,邀请鲁君和婉夫人来齐。"
诸儿不解地问道:"大人此话何意?"
姬大人说道:"鲁君曾多次邀大王去鲁地会谈,大王如今礼尚往来,鲁君若要拒绝,也需要找个理由,此其一。鲁君正竭力在诸侯前建立遵从周礼、协调邦交的形象,若大王许其诱饵,比如几年内不攻打纪国,鲁君恐怕很难不心动,此其二。"
"可是他若不愿带婉前来呢?如今他既将婉囚禁,又如何会带她出使他国?"
"这点就由臣来费些心思,找些婉夫人非来不可的理由,让鲁君难以拒绝。"
"那我们就先以此探一探鲁君的心思,如果鲁君不带夫人前来赴约,我们再想其他法子。"公孙止试探地望着诸儿,诸儿疲惫地挥了挥手,公孙止和姬大人退下了。
两人满怀心事地从汉广殿走出来,充耳不闻外面的鸟语花香。"公孙大人,若鲁君不来赴约,大王执意要攻鲁,我们还要再劝吗?"姬大人满面愁容地问道。
公孙止摇了摇头,郑忽的死似乎带走了诸儿身上的一些东西,大约是从鬼门关走过一遭,如今的诸儿变得阴晴不定,连公孙止这么多年的老臣,在诸儿身侧都感到了山雨欲来的压迫和威胁。
"咱们已经尽力了,下面齐国的命运就只能看天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