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来,转眼已是二月。
尽管侯府别处依旧是一副萧条肃冷之景,可沁园的僻角却已经慢慢吐露新芽。
此番和亲多舛。拓跋恭之死、拓跋弘篡位攻卫、再加上失踪已久的定远将军……边北局势动荡,朝中免不了揣测一二。且在文骛走后,时任鄜州刺史的赵无延便带着张旸北上回京。如今算来,也有一月之久了。
孟珏还是一如既往地往返于沁颍两园之间。荀徽的课业很紧,孟珏自幼被放养在柴房,许多事都要重头学起。索性她悟性颇高,尚又好学,这些日子对她而言倒是既充实又放松。
只是这一日倒有些不同。
一大清早,孟珏照例来颍园点卯,却见荀徽一身白衣,挂柳垂络,一副要出门的样子。张玟也候在园中,揪着谢流耳提面命地交代着什么。
“先生这是……?!“孟珏放下书袋,迟疑着走上前比了比后颈。荀徽连忙抬手照着孟珏比划之处叠好衣领,面上难得露出一抹窘迫。
“说是今日香会缺个鉴师……”荀徽瞧了瞧孟珏的打扮,眉头微微一皱。
“昨日我已叫人知会与你提早准备,怎么,你不知?”
孟珏默而不言,心中略略算了算日子,脸色便沉了下来。一旁的张玟也注意到这边的情况,目光从她腰间划至身后两手空空的箐兰。
“珏娘,你的女儿香呢?”
——
“娘子,是我不好。”
回沁园的路上,箐兰一脸自责。
“是我忘记看历子,才叫您错过了上巳节这样好的露脸机会……”
三月三上巳节,又称女儿节。依照习俗,这天各家各户的娘子都会制作香囊交由香会比评,名曰“斗香”。得了头名的便是今年的“状元香”。因这是难得可以展露女儿巧心的机会,每每三月三,卫朝的未婚女儿们都卯足了功夫想要拔得头筹。
原本张家是不参与这事的,只是张玟有心解套孟珏与平夏之系,所以今年也报了名。却没想到阴差阳错之下,竟得自己去补这样一个疏漏。
“从前我们哪里度过这节?你一时失察也是有的……”
孟珏温言安抚,眼神却慢慢锋利起来。
是啊,她们自幼礼薄不知,可这不代表旁人也不知。
孟珏想起张斓那盘纹封未动的料饵盒,脚下步子不自觉更大了些。
张玟持家多年,礼数方面自是周全。张家既要参赛,阁中女儿自然是都备了一份料盒。如今张斓的还在,那自己的……
孟珏迈步回园,偏巧看见决明端着花盆从楼后走来,见到孟珏也是一愣。
“殿下。”
依着张玟的意思,府中还是以公主之份相称。孟珏入府以来,前有半夏从旁料理,后有贺嬷嬷箐兰贴身伺候。决明虽是沁园中人,平日也依旧侍奉着园中花草,并不长显于孟珏跟前。
按照往例,这便是二人仅有的交谈了。可孟珏不知怎的突然又叫住了她,眸中透出些许好奇。
“这是什么?”
决明抬起盆,好叫孟珏看个仔细。
“殿下,这叫蕃荷菜。嫩尖可入药食用。”
孟珏鼻尖微动,一点略带甘甜的苦涩借着风传入鼻腔,清利的感觉瞬间涌上颅顶。她伸出手指触了触还是苞形的嫩芽,道:
“味道倒是清冽。”
决明点点头:“殿下若要制香,加些进去确有清利头目之效。”
孟珏心下了然。她没点破,三人边走边聊,临到楼前才见着装扮鲜艳的半夏。
“孟…殿下!”迎面撞上孟珏,半夏心中也是一慌,紧接着她便又镇定下来,朝孟珏行了一礼。
“殿下怎的这么早便回来了?”想了想,她到底扭着腰折回去替孟珏斟上一杯茶。“今日荀先生这么早便下课了。”
孟珏端起茶抿了一口,微凉的茶水顺喉而下,她放下了茶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