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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势（第2页）

代纪听完，低头默默饮下一杯荷花酒，问道：“那你做什么？”

姬夜长长喟叹一声，这是见不得他闲着？不免失笑：“我自不会闲着，会帮你造文势。”

“文势？”

“自然。”他随和回应道：“临州既传文运亨通，怎少得了诗词佳作？我会替你代笔，帮你写下一众诗篇，让书行印刷传扬。一文势，一武势，齐驱并进。”

见代纪不吭声，似若有所思，姬夜便忍不住逗逗她，调侃道：“怎么？你要自己写？”

代纪闻言，连忙摇头，对他代笔一事毫无异议。

诗学向来是她短板，莫说写诗比杀了她还难受，但说看诗都让她头疼不已。昨晚交待给李长宏研诗之事后，她自己临睡前也翻了翻秋桂集序，想看出些蛛丝马迹，未翻得两页，便觉头昏眼倦，困顿不堪。

可被他调侃心中有些不快，代纪有心反击回去，她开口道：“我以东宫之身办事，便代表着你的脸面。若是替你办砸了，又或是惹出些滑稽轶事来，你的声名便被我毁了。”

姬夜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眉目舒展，笑得更欢，应道：“毁便毁了，我在后面为你压阵托底，若出事责，你全推我身上又何尝不可？”

他笑起来，整张脸便柔和起来，像一汪春水，又像暖阳下的雪光。代纪望着，不免幻视前世，鬼使神差地问出口，“什么都可吗？”

杀了你，杀过你，也可吗？

姬夜笑容敛了些许，却未没掉，他情不自禁地朝她倾了些许，“只要你平安无事，什么都可。”说罢，他起身抬步往外走道：“时候不早了。晚上记得来。”

他嘴上说着时候不早要走，可步子停在代纪身旁再无挪动。

代纪闻言，起身转身，两人相顾无言。

姬夜心中不免又发起痒来，心中暗藏隐含的缕缕心绪，像是堂外濛濛雨丝一般，从心尖蔓延爬升，盛满眼眶，又从那汪春水般的凤眸中刺探出去，张牙舞爪又小心翼翼地落在那人身上。

此情此景，应当说些体己话才称景，又或者就如此绵绵相望也尚可。但那个冷玉般的人忽然发问，吐露出冷玉般的话来：“……这话怎么有些耳熟？”

姬夜不免发笑，微微俯身发问，冷冽梅香朝她倾轧过去，“哪句？”

“平安无事那句。”

“原话你儿时对我说过，不记得了？”

代纪认真思索片刻，遂摇头。

姬夜一叹，遂道：“幼时你非要拉着我跟别人玩兵将游戏，让我来做将。我不懂得，便问你我应当做什么才能让你赢，你说只要我平安无事，不被人抓住，随我怎么做都可。”

代纪眉间微微一动，似有所悟。

姬夜见状，轻声问道：“想起来了？”

代纪迟疑片刻，点了点头。

姬夜宠溺一笑，知道时辰不可再误，便不再流连，跟她简单作别，撑伞消失在雨雾之中。

代纪望着那道玄色身影离去，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荷花酒，饮尽。

前尘旧事掺杂，她已经快忘了幼时与姬夜化身姜阿吉相处的细节。刚才经姬夜一点，便从记忆里拿选出一两件记忆。除了姬夜提起的这件，她还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一件小事，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姜阿吉是个很合格的玩伴，聪明听话实力又强，所有小伙伴都想让他跟自己一队，他们盛情邀约却被拒绝，心中不快，背地里尖刻骂道：“代纪力气又大，又凶，姜阿吉都讨厌死她了，她还以为人家想跟她玩，其实是害怕她看她可怜才跟她玩！”

他们又说又笑，捂着嘴凑在一起窃窃私语，却未瞧见身后兴致勃勃来寻他们玩的女童蓦地焉巴下来，泪意悄悄盈满眼眶，却倔强地昂着头不落泪。

她越想越气，越想越委屈，大哭一场后，气势汹汹地找到正在练字的姜阿吉，一连串脆生生的质问，“你是不是讨厌我？”

“你是不是害怕我，看我可怜才跟我玩的？”

“你觉得我凶吗？”

“你喜欢跟我玩吗？真心喜欢吗？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的那种喜欢？”

姜阿吉耳边围绕着喋喋女童声，却不见不耐，冷着小脸，攥着毛笔也一连串地回应，“不讨厌；不害怕；不凶；喜欢，真心喜欢，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的那种喜欢。”

女童揉了揉哭红的眼眶，捂着小嘴开心地吃吃笑起来，随即握着他手道：“我有个小字，叫阿姬，你有小字吗？”

姜阿吉目光落在她握住自己的那双手上，摇摇头。

“那我给你取一个专属的小字，以后你带着这个名，就意味着是我的人。”女童绞尽脑汁，道：“你就叫……阿姜，阿姜就是你的小字，但只许我叫！”

童声理直气壮又志得意满，响彻耳边，萦绕数年时光，贯穿旧尘今朝，“我给你取了名字，你就是我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