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钓出它,把“恋人”作为棋子,冷眼看她在棋局上随波逐流地挣扎,必要的时候推波助澜,这也会变成可以放在天平上称量的事情了。
落地窗下的人拉出了黑色的影子,太宰没有回头,他伸手好像想触摸上头钢铁焊死的花纹,又好像没有这些阻挡,他就会往前踏出,步入天空。
这次的谈话居然没有爱丽丝在场,这本身就是一个不同寻常的信号了。
“森先生……非常在意这件事吗?”太宰慢吞吞地问道,“我以为,比起另外那件大事……区区70亿……”
他说到这个数字的时候,情不自禁地发出了类似笑出声的音节,“啊,我的意思是,连横滨都不是所有势力都卷入的一个悬赏,比起那件生死大事,才是无关紧要的吧。”
“如果那件事失败了……说不定森先生明天就要直接躺进先代隔壁的位置了。”他毫不掩饰地直戳首领痛处,声调居然还有几分雀跃,“虽然70亿很多,但森先生应该不至于在这种关头,还会有守财奴的秉性发作吧?”
“还是说,【黑鸟】这个id……”他轻巧地回转身体,跟半身浸在光线下的森鸥外对视,“就这么让森先生忌惮呢?”
……里边有森先生不想透露的,自己的弱点和过去吗?他的表情里边明明白白地写着这个问题。
森鸥外不动如山,他检阅般地看过太宰的表情。
从最开始捡到他的时候,这孩子的眼睛里就没有过光线。
被突然拉进黑手党的时候,他也似乎不惮于流露对死亡主动趋近的,那种追逐着死的危险和异常,不介意流露自己异类的一面,不介意被任何人恐惧和不喜……虽然他讨喜的面具明明可以带得很好,他只是没有理由去戴上。
“之前我还以为是看错了。”森鸥外不无感慨地说道,“发现你愿意为永末小姐伪装自己的时候……但她依旧不是你的‘希望’啊。”
森鸥外不确定自己到底是为弟子错失了人生的美好而遗憾,还是为没能得到弟子的“弱点”而遗憾,如果真的有把锁能同时锁住太宰和中也……那么永末尚夏的价值确实比70亿更高一些。
但此刻太宰的眼睛,依旧是看不到希望的纯粹空洞。这依旧是一双追求死的眼睛。
“太宰君难道会介怀吗?”森鸥外问道,他含着一点大人般的笑意,“说了这么多理由,唯独没有提到在这次的悬赏中明明是风暴眼的永末酱。”
他用无奈的,丝滑的语气反问道,“难道是太宰君在忌惮对我提及永末酱吗?”
难道你是真的在意自己的“恋人”吗?绯色的眼睛温柔地对他问出这个问题。
回答不管是与否,都是陷阱。
“她隐瞒了自己的异能力加入港@黑……这本身就是有‘背叛’嫌疑的行为了吧。”森鸥外仿佛随意地说道,“现在因为自己的隐瞒被卷入这种事态里边,港。黑也没有帮她的理由不是吗?”
“但是如果说太宰君接手这次事件的调查……”森鸥外的微笑加深了,“不管是斡旋,还是别的什么,都会方便很多?”
“我完全相信太宰你的能力,不管是这次的悬赏事故,还是另外那件关乎港。黑生死的大事……永末酱、横滨的未来和我的性命,全都交付给你了。”
你会怎么选呢?太宰君。
*
没有开灯的房间,堆积着诸多医疗废件、酒瓶和生活垃圾,只有电脑屏幕还在持续地工作发光,显示屏幕上贴着便签“哥,饭放在微波炉里,醒来记得热一下去吃。”
其中的主人也终于从烂软的梦境里边醒来了。他晃了晃神,重新开始面对屏幕。
曾经的天之骄子,经手过无数残酷的实验,以为自己在做什么为国家牺牲的事业的无名研究员,现在不过是在世事无常下,勉强捡回一条性命的残废而已。
青年已经丧失了绝大部分的心气,只是一具本来应该死去的行尸走肉。
那次的事故唯一的好事是,残疾的不是他的脑子。
而他也还能在日本国家越发越稀少的补助里,凭借自己的头脑从灰色地带搞出维系自身治疗的钱财。
这次本来也是一个寻常的夜晚,但……鼠标的移动停滞了。
青年的瞳孔中映出了那个让他心绪沸腾的人影,那个挥舞“月光”的、森然如神的蓝发少女。
“啊……啊啊……”激烈的,恶念的憎恶堆积着,青年也想不到这些堵塞住他喉咙的,让他几年辗转难眠的仇恨,最后只能化成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
曾经的天才,依仗自己的才能肆意挥霍,从来不在乎弱者的哀鸣,现在那种消失已久的,热烈的、恶毒的才智火焰,又在他的瞳孔中点燃了。
“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