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你们莫不是觉得,凭你们身上的织罗裙锻比真才实学更金贵?”
清脆的声音如碎玉投向水面,惊得满堂贵女纷纷回首。
面容尚显稚嫩的蒋时薇此刻柳眉倒竖,明显动了真怒,杏眼灼灼似含着星火。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她纤纤手指指向徐新芷身上的杏花蜀锦:“若没有商贾千里辗转而来,莫非徐姐姐身上穿的是自己绣的蜀锦不成?竟不知姐姐女红如此出色?”
“还有乔姐姐,若我没有认错,你发簪上的珠子可是南海盛产,倒不知姐姐似那蚌珠还会自己孕育珠子不成?”
蒋时薇丝毫不怵脸色难看的徐新芷和乔婧,她娓娓评道。
“家中曾祖自幼训诫我们,范蠡三致千金,被奉为商圣;管仲通货积财,终成齐国霸业,倒不知诸位姐姐们,是能凭借家中的官位就能让大齐百姓冬日有碳,粮仓富足吗?”
乔婧涨红了脸,手指着她半天说不出半个字。
徐新芷何曾这样被人当面羞辱过,她蹭地站起来,强行狡辩道。
“你口口声声如此贬斥我们,难道你家中长辈就能比肩范蠡才比管冲吗?”
“噗嗤!徐大小姐说错了,是管仲吧!”
徐新芷一噎,但她觉得气势不能输,所以昂着头装作听不见旁人的笑话。
季希音一介商户女,这小姑娘看衣着也不是富贵人家,要是谁都能爬来她头上训斥两句,她还怎么在京中贵女圈子混。
忽闻一声轻笑:“说得好。”
众人回头,却是一位着宝蓝绣莲芙蓉裙满身书卷气的妇人从林间小道行来,她将手中画卷交予随侍的婢女,目光掠过噤若寒蝉的贵女们。
在场众多贵女们都识得她,纷纷起身行礼:“见过严夫子。”
国子监祭酒的夫人严青莲是京中有名的女夫子、女教习。
自幼饱读诗书,甚至曾同当朝御史大夫当堂辩论,勋贵人家的闺阁女子都以能寻得她教导一二为荣。
徐新芷自以为严夫子方才夸奖的是她,此刻满脸自得之色,谁料严夫子越过她走向蒋时薇。
季希音和蒋时薇不认识她,但见大家都叫夫子,便也跟着站起来福身一礼。
严夫子眼中充满欣赏之色:“请问姑娘闺名?出自哪家?”
蒋时薇有些愣神,偏头看了眼蒋夫人,看到蒋夫人鼓励的颔首示意,她微微躬身:“夫子好,小女闺名时薇,出自冀州蒋家。”
冀州蒋家?严夫子急切地问:“蒋太师是你什么人?”
“是小女的曾祖父。”
严夫子呼出一口气,一贯严肃的脸上露出笑容:“难怪有如此见地,蒋太师可还好?”
蒋时薇歪歪头:“有劳夫子挂念,曾祖父虽然年纪大了,但还算硬朗。前久我去看他还能下地种菜呢!”
其余人不知怎么突然变成了认亲现场似的,正踟蹰着要不要继续入席,却见严夫子转身看向徐新芷。
徐新芷浑身一个激灵,目光闪躲,嘴唇紧抿,手指无措地绞着。
“徐大小姐,今日一番言辞让我刮目相看。罢了,以后你莫要再对外说,曾是我的学生。”
严夫子一拂衣袖,吓得徐新芷瞬间腿软差点跪在地上,她低低哀求:“夫子……”
“严夫子!”徐新芷的母亲顾夫人忙从另一边过来,想要亲热地拉严夫子衣袖,却再次被甩开。
顾夫人脸色悻悻,此刻却顾不得丢脸,要是严夫子真的不认芷儿这个学生,对她的闺名该有多大的打击。
“不知夫子何时来的,芷儿尚不成器,正是需要您多多教导的时候。”